店主这病就跟那年糕似的,以为自己吃完了其实还有那么点黏在手上。都过去大半个假期了,他还是不太精神,眼瞅着马上要过年,店主就想着现在赶紧把白离给送回去。
白木久死活要跟着他去,陈锋说不放心他的病,丹纾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待在店里。
他就这么拖家带口的带着一大家子来了火车站,留下一只鸟看家。而他们则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春运的疯狂。对那种拿着铺盖在火车站常住抢票的那些人,他们只能叹为观止。不过好在丹纾会说好话,从别人手里买到了两张卧铺,硬卧,剩下的两张坐票一张站票。白离是女生自然是要优待,给了她一张卧铺票,店主被他们以病人的理由塞进了卧铺车厢,顺带着带上了白木久这个大号行礼。
“师父,你不高兴。”晚上白木久缩在他怀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店主把被子往他那面挪了挪,说:“我哪来的不高兴?睡觉吧,四川可远着呢。”
“其实我也不高兴,你们要送白姐姐走,她很好,对我也好,可你们非要送她走。”白木久小声咕噜着,不仔细听压根就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久儿,师父最近遇上些麻烦。”店主感觉温度有些往下降,就把白木久搂的更紧,怕他着凉,然后道,“你白姐姐很好,但她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师父教过你驱鬼捉妖的法子吧?这些你白姐姐都不会,她如果一旦绞进师父的麻烦里,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之前有好几次她都差点送命,所以必须送她走。”
“你没有问她的意见。”白木久这时候说,“师父,你这样太独断了。希特勒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人杀了。”
店主心中一阵无力,这小子最近看什么了竟然还知道希特勒了。他拍了一下小崽子的后背,道:“有这样说你师父的?”
白木久又想起了最近的担忧,立刻缩进被窝里头开始装小猫了。
店主被他这样子给逗乐了,他本来是想给小崽子捂捂手脚的,可他身上根本就没多少热乎气,后来干脆变成他抱着白木久取暖了。
白木久从小到大除了师父几乎就没人抱过他,他此刻就像只找到老鼠还不用担心被抢走的小猫一样心里头充满了满足,随后,他就听见师父说道:“我对不起你们。”
白木久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心说坏了,师父这是要自杀所以提前说遗言呢。不过他这次没哭,他只是心情特别沉重,他看师父的背影总觉得师父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只有一条线,现在这条线也要断了。他想安慰安慰师父,可他还没等说出话来,就听见师父又道:“逗你玩呢,赶紧睡吧,小小孩不睡觉不长个啊。”
白木久听了不但没有安心睡觉,反而他的脑袋里蹦出了点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智慧来,他就好像一夜长大了一样。
他从师父的话中听了出来,师父身上的担子很沉很沉。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装乖下去,他得让师父知道,他有用。
店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徒弟说出那句话来,不过还好是小孩,好哄,如果要是陈锋或者丹纾他们哪一个听去了都得刨根问底直到把他那点根全给挖出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他这大半个月养病把精神都给养松懈了,虽说以后不打算再风里来雨里去了,可他的功夫底子不能白瞎,精神头也不能松懈,毕竟还得时刻提防着苏韩玉呢。想到这店主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这一种机警,半夜就算是一只老鼠窜过去他也能立刻从睡眠状态清醒过来,这是一种折磨。以前他想着不过这种日子就好了,但现在看他恐怕永远都摆脱不了这种折磨了。
而他就因为他这个破习惯在火车咣咣的周转声中一直睁眼直到天亮。硬生生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己作死。
这大半个月白离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的她从周围这些人嘴里听到了自己的过往。但他们了解的都不全面,只不过是些片段而已,这让她一直精神紧绷,处于一种不敢相信自己又不敢相信别人的苦逼状态。出了成都火车站,白离感觉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让她浑身软绵绵的十分放松,从里到外都舒坦的不得了。
回家了,她想。
“马上就能到你家了。”店主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再像往日那样紧绷,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我不记得我爸妈。”白离看着他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店主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像安慰小动物似的摸了摸她脑袋。店主把白离家的住址都查好了,大山里头,得在成都找个汽车站坐汽车去。山路崎岖,汽车还破破烂烂一路就这么颠着走过去。白木久不习惯这样的路,吐了一路,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非要装着自己没事。
“你一个小孩你硬撑着干什么?自己找罪受?你这小孩怎么瓜兮兮的?”店主拧开瓶水给他,受本地风水影响,他连骂人都带着浓浓的四川火锅味。
“掌柜的你会说四川话?”白离眼睛就跟汽车大灯一样一下子就亮了。
“一点点吧。”店主想了想道。
白离倒是很兴奋,说:“我默斗着你们个吧不懂,你还整的很行实的哦。”
“你弯酸我。”店主笑了一下。
丹纾在旁边听着,极力想找到自己自己能听得懂的词,最后他迫不得已的放弃,兑了一下陈锋,问道:“你听懂啦?他们说的啥玩意啊?”
“睡觉吧你,当催眠了。”陈锋把头顶的帽子拉下来盖在脸上,闷声道,“我只能听得懂标点符号。”
白木久颇有学习精神的一直在听他们聊天,最后仍是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一大串乱码,缴械投降窝店主怀里睡觉了。
“这个娃瓜不兮兮的。”店主扯了扯白木久的耳朵,道,“一点不会扯朵子,背娃的看见肯定给背去了。”
“幺儿。”白离说,然后就笑了,“这是幺儿,宝贝。”
“你也是幺儿。”店主这时候对她笑了一下。
白离的脸因为这句话腾的一下就红了,随后她就听见店主说:“你爸妈就你这一个闺女,你是幺儿。”
这个意思啊,白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吓死个人了。自己怎么绿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