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下了楼，看见陈峰正在吧台后头忙活。见到店主，陈峰也是一奇，招呼了一声：“怎么不去睡？饿了？”

店主七点的时候吃了桶泡面，虽然过去挺长时间，但也不饿。他下了楼，坐到吧台前，陈峰从旁边的酒水架上给他拿了瓶啤酒。店主把酒推回去，道：“谢了，我不喝酒。”

“那喝点什么？”陈峰自己把啤酒给起开，自己喝。他伸手摆弄这酒水架上的瓶子，道：“你不喝酒，饮料呢？可乐，雪碧，果汁也有。”

“茶。”店主伸手指了指酒水架上的绿茶。

“快要过保质期了。”陈峰把绿茶拿下来，看了眼保质期，转头对店主道，“我这有茶叶，要不少点热水泡茶？不过大夏天的喝热茶，怪热的。”

“没事。”店主不在乎这些事，他看到陈峰身上穿着围裙，便问道，“你是这店里的厨师？”

“是。”陈峰笑笑，“自己开店，自己当厨师。”

“你以前当过兵。”店主指了指他的手，道，“虎口那么多老茧，你枪打得很好。”

“是，当过兵。”陈峰看了眼自己的手，道，“挺多年了，不过退了。现在老百姓一个。”

店主又道：“你女儿长的和你一点不像。”

陈峰把泡好的茶放到店主面前，笑道：“不像我是肯定的。她是我捡的。退伍那年，海边遇到的。当时还挺小，看着可怜就捡回来了。”

“我也是被人给捡回来的。”店主吹了吹热气，道，“我师父，从死人堆里把我捡回去的。那时候，我大概也就七八岁吧。”

“你师父？”陈峰觉得有些惊讶，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还在叫师父。

“嗯，养了我十年。教了我不少。”店主淡淡的应了声。

“像父亲一样吧。”陈峰了然的笑了笑。

“是啊，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店主点了点头，他喝了口茶之后又放下，对陈峰道，“还是给我酒吧。”

“怎么了？”陈峰有些不理解，这人刚才不是还说他不能喝酒吗？不过他还是给店主拿了瓶冰啤，顺带给他一个杯子。

“大夏天的喝热茶太热。”

“……”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很厉害。”店主起开瓶子喝了一口，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道，“他给我起了名字，教我识字念书。后来，他又收了个徒弟，小了我四岁。他待我们都好，没有说偏向哪一个。再过了几年，我就离开了。”

陈峰想了想，问他道：“你怎么会被你师父捡到？”这话里的意思其实是，你爸妈呢？难不成你没有家？

店主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爸妈。我先是在人贩子手里头折腾了几年，后来逃了出来，一不小心跑进了乱葬岗，搂着死人睡了几天，之后就遇到我师父了。”

“你的人生也算得上是丰富了。”陈峰不感到惊异，他家里就有个捡来的小孩，说不定那小孩以前也曾在人贩子手里折腾了一段时间。

“有吃的吗？”店主看了看吧台。

陈峰转身把冰柜打开，拿了碟点心走过来，对店主道：“没了，店里的东西都是现做。就剩下几碟点心。”

店主看了看那点心，芸豆糕，上面还淋着糖桂花。他尝了一块，味道还真好。

“你手艺不错。”他对陈峰道。

“后来学的。”陈峰笑了一下，“我以前不在这住，我以前的邻居是个老太太，她特别会做这些小点心。远远爱吃，我就学着做，后来也学会做饭了，就起了开店的心思到这来了。”

“远远？”

“小丫头的名字。大名陈思远，我起的。”陈峰看向店主，问道，“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呢？”

“九阴。”店主答道，“师父起的名字。”

“真少见。”陈峰说了一句，给店主的酒杯倒满，“自从离开了军队，还真没有人陪我说这么多话了。”

店主把杯里的酒给喝完，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画面。茫茫雪原之上，一人独立，满身笼罩着月华与残雪，抬头静赏那一轮明月。那人就好像是雪原上的一块磐石，亘古不变，遗世万年。看上去，孤独而又苍凉。

店主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落了下去，跌到桌上继而又滚落到地上。店主只觉得左眼忽然一阵刺痛，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一片阴翳迅速遮了上来，一片混沌黑暗中，他隐约能看见些许血色。忽然，店主感到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滴到手上，紧接着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

他松开一只手，只看见掌心有几滴鲜血。

陈峰见店主忽然站起来，不知道是怎么了，但看到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而且还有血流了下来，便知道不好。他匆匆忙忙从吧台地下钻了出来，伸手要去扶店主，问他道：“唉，你没事吧？九阴……”他还没有碰到店主，店主忽然向旁边一闪，碰倒了几张椅子。

“别……别碰我。”店主的声音有些颤，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滚烫沸腾起来了，血腥味让他心里起了杀人的冲动。

“你怎么了？行，我不动。”陈峰举起手，示意自己不会动，同时他指了指吧台后头的冰柜，对店主道，“冰柜里有冰块，你眼睛流血了。”

店主也没有去拿冰块，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相反的是，在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咆哮呐喊着。他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他这种状态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能遇见人。

“喂，九阴！”陈峰一见他往外跑，立刻就追了出来，可一出门他就愣了，人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