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天空很蓝。这是泰明拖着行李箱下车后,被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之前的第一感觉。四下行人无几,车辆不多。颠簸了十几个小时产生的眩晕和不适感并不是马上就能消失得无迹可觅的,泰明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得,形容词都挤不出来了。
“泰明,都长这么大啦!”面前突然出现,或者说突然冲过来的人让泰明出现了短暂的愣神。同时因为避之不及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好在及时撑住了行李箱才幸免于摔倒,泰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坐火车时间过长失去的几根骨头回来了。普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过大的动作幅度给人带来了困扰,表情有些局促地退后几步。
“啊啊对不起我刚刚吃了点鸡血出门的你好我是普鲁你爸妈应该和你说过对对对,啊上次见你你才小学三年级吧个子小小的安安静静的,不过那个时候好像我也只有六年级,好像泰明现在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不如说比起以前还更加沉闷了……”
趁着普鲁不自觉地喋喋不休起来的时候,泰明看着面前的人。不太礼貌的说法来讲就是没什么长辈的气息的亲切感。只是泰明并没有看着普鲁的眼睛,虽然多次被师长提醒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迄今为止在和别人的对话中说难听到就是死性不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是个贬义词但是这么用也算是最恰适的了。
“……泰明?泰明?”普鲁担心地叫道,“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是水土不服还是肚子饿了?不过不管是哪种好像继续留在这里都不是个好主意,先回家吧!”在一连串的发问后没等泰明开口,普鲁就倏地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了车站门口。
刚巧一辆计程车驶来。
泰明对于普鲁虽然是有一搭没一搭但是却和司机相当聊的来感到有些惊讶。他有意无意地想着究竟是自己的小姨妈太过自来熟和健谈,还是这个城市的人都这么和善。在普鲁孜孜不倦地自来熟着的期间只字未说,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手舞足蹈的普鲁忘记了车内的空间限制,狠狠地撞上了车顶——完美的乐极生悲。泰明出于于心不忍只好略显生硬地安慰着——直接导致了普鲁再次兴奋过度撞上第二次。和蔼的司机终于无可奈何地说道普鲁的惨叫声影响结结实实地到了他开车,就差过来把她五花大绑在车上或者拿502粘得死死的,砍都砍不下来。普鲁对此只是不以为然。
“谢谢师傅!”普鲁冲司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痛得死去活来,“走咯!”
妥妥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泰明下意识地望向四周,是个普通的居民小区:清一色的八层楼房,笑呵呵的保安和成荫的树木,花草,意外的人却不多。
“陆大爷!我回来啦!”普鲁将窗子拍得震天响,换来的是老人开窗后重心长的教导,“又是你,窗户都快被你敲坏咯。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快进去吧……哟,那是……?”“是我大外甥,来这里待一段时间,我姐他们被调到国外去了。”普鲁笑嘻嘻地解释着,“泰明,这是陆爷爷。”
“您好。”“好,好!果然有礼貌和你就是不一样。”说完笑呵呵地打开了门。“什么啊大爷只会说我!!泰明,走啦!”
“前几天有人在楼道里踢球,把声控灯踢坏了。”楼道里显得有些昏暗,普鲁向泰明解释着。
房子里干干净净,主色调是棕色。总体上来说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方和温馨。“基本用品都帮你准备好了,房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普鲁边想边说道,“不过你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的,一个月放一次假所以也只有周末来住一下。嗯……我想想,你自己收拾一下要带去寝室的东西吧我都不知道男生需要啥,不过一中的环境还挺好的也别带太多整的和个姑娘似的,基本上整理一下换洗衣物就over……”泰明点点头,俯下身子打开行李箱,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衣物。接下来的内容泰明听得有些力不从心,只感到一阵疲倦。
普鲁倒是认真地看着暑期闯关节目,又名花样落水大赛。在无数次看到各种落水姿势后,普鲁兴致盎然地得出结论:“龙的传人变成龙王的传人。”
休息片刻后泰明便洗漱完毕早早睡了。
隔音效果不太好,客厅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泰明在房间里擦着头发。
过得没实感。
父母突然被调到国外去工作了,纵使父母其实清楚他还是有能力照顾自己的的,但出于父母对孩子的担心还是没办法放心。短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亲友,只好联系到在自己印象里素未谋面的小姨妈来暂时照顾——好吧,也许只是自己三年级还不怎么记事。适应环境也是当下摆在眼前的难题,毕竟是习惯了大都市的忙碌,如此悠然的城市的带来的反差还是不可能立即适应。
终究还是奔波的疲倦占了上风,困意缠身的泰明马上就睡了过去。
普鲁半睡半醒地边剥桔子,边看着《绝望主妇》。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成绝望主妇了。
“what the motherfu……”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关门声。
第二天清晨泰明是硬生生被从客厅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一出房门便看到普鲁松了口气靠在门边,泰明习惯性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早上好!泰明没睡好吗?好像很困的样子,不过昨天也是这样,难不成……”普鲁扭过头恰好看到他昏昏沉沉的样子。
“没事。”泰明简短地将普鲁乱七八糟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中,不知道是该说睡得太好还是没睡好,“刚刚,怎么了?”
“哈哈哈没什么楼上昨天刚搬来的外国人的厕所管道早上爆了喷了一早上粪,来找我问问而已哈哈哈……”并且这喷出的粪还伴随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姨妈巾……普鲁当然不会说这全是她指导修理不当一手造成的,痛苦地心说以后再也不要一知半解地侃侃而谈了。
显而易见,只是这样的话是不会骂出那种话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普鲁并没有告诉自己原委。泰明口头上还是默认了,因为他并没有兴趣关心这些。
“中国电信保佑我我不想听到那个美妙的女声……哦哦通了!喂?叶老师是吧副校长应该给你打过电话了~对我就是之前那个转学生的家长,”普鲁粗着嗓子,“我靠你大爷!你怎么认出来了!等有时间了我再和你讲嘛我怎么就不能是家长了!反正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师啦哈哈哈~我马上带他过来,在校门口等着!”看着普鲁通电话时游刃有余的样子,泰明不得不开始迟疑自己的第一印象了。与此同时普鲁揉了揉泰明的头发,“在想啥?我刚刚和叶名里说好了让他在校门口等你。”
“小姨妈读过?”
“对对对,而且你的班主任就是以前教过我的那个老混蛋哈哈哈哦不对,叫叶名里,记得待会要叫叶老师!”
虽然只有短短几百米,但也足够让泰明观察了。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繁华都市大相径庭,没有特别高的建筑,绿化和温和的气候非常怡人,其实江坊倒是个适合养老的城市。也许是因为学校在附近的原因,零散分布着的店铺里并没有太大响声,肯定不是什么闹市区。普鲁停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神游在街道边的泰明看到市一中的大门后本能地愣住了。
——太厉害了。泰明由衷赞叹着,也有无奈的意味。这里只是个高中吧,不管怎么说这个校门气势也太磅礴了,这样几乎可以压过政府大楼了。
“叶!老!汉!”普鲁几步上前,“别来无恙啊!”
“你就不能礼貌点,当年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叶名里无奈地笑了笑,习惯性地准备揉揉普鲁的头,却马上被躲开。
被称作叶名里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身边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见泰明看过来便上前一步。
“你好,我是祁祯航。”
泰明迟疑了一下。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