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家便纷纷忙乱起来。抓捕邪修凡人不顶用,琬琰索性一个刑部的差役都不带去。琬琰、渥丹二人只管调息妥当,灵均则专门将多年的存货拿出,分发给各人。一时间萋菲手里补血的、补气的、恢复伤势的、外伤接骨的丹药一个不少。瓶瓶罐罐的装了许多,好在萋菲的袖里乾坤练得不错,否则都没地儿放去。
不过她这里还不是最夸张的,听说无邪那里连葵水时行经不畅的药丸都有,也不知那个死阿灵怎么想的,难怪被无邪挥着鞭子抽出来。
无邪虽挥了鞭子,但该收的丹药她也一瓶没剩的收下了。她自小受父亲宠爱,没经过什么事儿,但也不是个傻的。知道这次面对的是实打实的邪修,她面上虽然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私底下拉着萋菲做足了准备,几乎把自家老爹给自己的家底全都用上了。这样一来,就算那邪修再厉害,最起码两人性命无虞。
到了下晌儿,众人准备妥当。刑部尚书陆宇陆大人大概觉得自己治下出了事儿还要麻烦仙人收拾,实在无脸。又知这件事不是自己一介凡人可为,便也不再插手。不过好说歹说一定要留琬琰一行人在正厅用饭,一来预祝众位仙长旗开得胜,这二来嘛······为了显得自己还是做了些事,将来给皇帝的奏表上也好看些。
陆府正厅坐北朝南、宽敞轩亮,正中挂了一幅《沐雨牡丹图》布局精巧,全图无雨而雨意自现。环视四周,家具严格按照左右对称的方法布置。俗是俗了点,但自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气。
陆宇年约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可惜生来是个药罐子,终年汤药不离口。一顿饭下来,除了官方的客套,就是难忍的咳嗽。不过好在陆府的厨子这些天进步不少,做的菜还算舒心,萋菲和无邪两个就当听不见陆宇压抑的咳嗽声,吃了个胃饱肚圆。至于琬琰等人······反正他们早已羽化修成仙身,不吃也没事。
傍晚时刻,琬琰一行五人换做平常百姓的麻布衣服,一路如凡人般步行向着早先打听好的猫耳巷子去。琬琰三人年长些,到底经过些事儿。可萋菲和无邪一个年纪尚轻,另一个被家中父亲管的不让出门,此次终于要干一些斩妖伏魔的正事,一时心中都觉新鲜不已。两个人一路上这个那个的问个不停,琬琰倒是好性子,任凭二人问些什么只管一一作答。
“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穿麻布的衣服。不好看,也不保暖。倒是布上的小洞挺有意思。”无邪实在没得问,又嫌一路无话无聊的慌,只得往自己身上穿的衣物上下心思。众人知道小姑娘紧张之下闲磕牙,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致决定把灵均派过去挡雷。灵均哪有不愿意的,遂和萋菲换了位置。至此,一路上终于清静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琬琰等人虽然不越货但着实是要杀人的。一行五人戌时初刻到了猫耳巷罗刚家小院外埋伏。那罗刚也是聪明人,这猫耳巷形似猫耳,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大路没有小路无数,平日里就算是熟悉这一块的老人儿也难保不出错迷路。他倒好,在这里买下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每日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不是渥丹绘了画像,琬琰着人亲自查找,单凭刑部的水平怕是再有五百年也找不到。
为了不使人生疑,刑部只提前一个时辰将罗刚小院周围的居民迁了出去。五人到了之后,琬琰再三叮嘱萋菲、无邪二人小心,又给了两人一人一个传音玉符,告诉她们一有异常马上求救。等两人都郑重答应了方才让众人以四象方位分别进了四幢房子。
萋菲同无邪共同守卫北方玄武位,便进了北面的屋子。进去之后,两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相互协作着快速完成四象阵法。
无邪在一旁摆弄阵旗。萋菲就拿出玄水玉放在掌心,双手合拢掌心灵力一吐。待再打开手掌时,水蓝色的玄水玉已经变成了一汪无色的粘稠液体。小心的把液体倒在一旁的砚台里,萋菲拿了块上好的朱砂墨就着砚台里的液体开始磨墨。
原本像四象阵这样简单的阵法只要用朱砂就好,只是邪修感应敏锐,为了防止他发现破绽,这才加入玄水玉,有了它的掩盖,四象法阵本就微弱的灵气更加令人捉摸不到了。这边想着,萋菲拿了只紫竹狼毫笔,蘸满鲜红如血的朱砂墨汁在地上描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四象阵法的北面玄武一角宣告完成。萋菲看了眼无邪,无邪手持阵旗向她微微颔首,示意阵旗这边也已齐备。
“师兄,北方玄武一角完成。”
琬琰听到传音玉符里萋菲平稳的声音,悬着的心也略微松了松。萋菲两人一时没有完成,琬琰就一直为她们悬心,生怕两人第一次行动出什么纰漏。
“好,其它各方也已备好。从现在起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再联系,等到三更时分同时插阵旗启动阵法。一举捉拿罗刚!”
萋菲回了声明白,就此放下传音玉符。又从袖中拿出个小巧玲珑的琉璃漏斗,放在小屋边上,仔细的不敢压到地上的阵法。遂与无邪两人一左一右于琉璃漏斗两边盘腿席地而坐,承五心向天式,双手放在膝上中指与拇指相掐,静心打坐调息再无半丝声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罗刚的屋子传来开门的响动。琬琰在东方青龙位的屋子里下棋,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传来,略微沉吟些许,又轻轻在棋盘山落下一子。他并不着急,因为自从自己这帮人盯上这个罗刚后,他就死定了。由无双公子和渥丹仙子打头,紫微弟子近乎倾巢而出,再加上这个以炼器作为拿手好戏的玉衡掌门的亲女······
这样的阵容,杀进妖界都够了。用来对付罗刚,其实是抬举了他。所以一直以来琬琰考虑的都不是如何抓住罗刚,而是如何让他用不出自己的拿手法术,最好不伤或少伤些凡人性命。
时间不断的流逝。无邪无法静心,只得眼看着琉璃沙漏里的细砂越来越少,等到只剩最后薄薄一层的时候,忙把一边打坐的萋菲摇醒。萋菲甫一睁眼看见无邪,习惯性的想要开口说话。无邪看出萋菲的意图,七手八脚的捂住她的嘴巴。等到萋菲彻底清醒了,这才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就要见底的琉璃沙漏。
萋菲眼见三更将至,伸手掰开无邪捂住自己的爪子,趴在沙漏边一动不动的看它什么时候漏完。无邪则拿着阵旗走到阵中,随时准备把阵旗插在朱红色的玄武龟背上,那是北方阵角的阵眼。阵法开启之前,他们不能用任何法术,就连计时用的沙漏都是陆府拿的凡间物件儿。那沙漏本是陆宇的爱物,计时精准不说,就连里面装的沙子都是专门从万里之外的海边运来的极细的海沙。
一粒粒肉眼难以区分的雪白沙粒从针尖般细的通道中滑过,在沙漏底端堆起了个小小的雪堆。萋菲盯着最后一粒细沙艰难的通过细窄的通道,落在锥形的沙堆上成了沙堆最上方的沙尖儿。
“落!”
无邪手里的阵旗应声而落,直直的插在龟背上,血色的玄武发出黑色的玄光刹那间冲破屋顶。与此同时,东面的屋子青光大方,一头蛇身、马头、鹿角、鱼尾的巨兽冲天而起,只向着中间罗刚的卧房上空汇聚。正是由琬琰所掌的青龙。
巨大的龙尾一摆,浑身青光熠熠的青龙转瞬间出现在正中。还未等停稳,烧红了半边天的朱雀携着满身的南明离火清鸣一声,从南方的茅屋中冲出,头碰头的和青龙撞在了一处。一时间红光青光交错闪耀,大有对冲之势。
幸好一道白光、一道乌光先后而至,方才调和了青红二色的针锋相对。那白光伴着一声雄浑的虎啸出现,刚刚冲出房顶就聚起一阵大风,裹挟着周围半条街的瓦片一道冲过去。而那黑光虽声势是四者中最小的,却一出现就带动天上风云涌动。短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倾城就已黑云压城,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氛在暗夜里滋生。
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短短一瞬。四色神兽聚在一处,化作一张巨网朝着正下方兜头罩去。那巨网由四色光影编织而成,每个网眼儿上都有一似字似画的远古字符封印,那字符据说是百万年前神族遗下来来的文字,具有大神通。可惜时移世易,世间竟再也无人识得。巨网的四角连着四条光链,琬琰几人就在这光链末端施法维持。
巨网越压越低,未等突破房顶,一个浑身妖气煞气四溢的人影冲破房顶,直顶在那巨网正中。
“何人暗算老子?看老子杀光你全家!”
如此霸气侧漏的台词如果是一个七尺大汉来说,必有一番震慑人心的作用。奈何罗刚这厮白起了个勇武的名字,人却是个娘娘腔。萋菲和无邪抬眼瞧他只见他生的面白无须,男生女相,就连喉结都不明显。一声惨绿的袍子挂在他身上,活像副骷髅架子。一个人瘦也就罢了,但瘦成他这样的着实少见。
不过传说早年罗刚还没入邪的时候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美少年。后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入了邪门,一身邪功专噬人精血。不过他自己也被这邪功带累的浑身上下脖子以下的部位血肉全部萎缩,成了这副皮包骨的样子。至于为什么变成了个娘娘腔······
都说了人家脖子以下的血肉全部萎缩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