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从早上六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人慢慢少了，海楠终于有机会和方瑶打招呼。

方瑶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摇摇欲坠，旁边有个小女警一直陪着她。

海楠没敢多说什么，就轻轻喊了她一声。

倒是海潮见到方瑶特别开心，那束没来得及放进冰棺的花被她塞给了方瑶。

“海楠说这个花要给杨敬，我给你，方医生，你不跟我说谢谢吗？”

方瑶一双已经又红又肿，撑足精神给了海潮一个笑脸：“谢谢。”

海楠把妹妹拉到身后，有些歉意：“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们准备走，方瑶叫住她：“杨敬有东西留给你，抽空来我诊所一趟吧！”

这话就像个蚂蚱，每天都在海楠心里蹦达几下，搅的她不得安宁，终于在杨敬，噢，不，在何定荣头七那天，她去了方瑶的诊所。

很意外的是，方瑶开车带她去了公墓。

她们在何定荣的墓前沉默了很久，直到方瑶哽咽得笑了一声。

“这个家伙，连名字都是骗我的，什么都是骗我的，真过分啊！”

海楠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墓碑上硬梆梆的男人。

“警察就警察，卧底就卧底，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小混混，大骗子，骗我分手……那，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方瑶说不出话，捂着眼睛哭。

海楠吸吸鼻子，递给她一张面纸：“他不想连累你吧。”

这种事情，得无欲无求才能去做，得无牵无挂才能去死。

她们在墓地里分着喝了一瓶烧酒，那是带给杨敬的。

方瑶瓮声瓮气地说她和杨敬的故事，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又怎么分手的，她特别烦的深吸一口气：“连吴婷婷都是他编出来的第三者！”

吴婷婷是那帮贩毒团伙其中一个人的妹妹，被杨敬收买成了他的线人，负责和他装情侣，传递消息。

那条黄鹤楼烟里其实全是白粉，那是吴婷婷最后一次为杨敬做事，寄完包裹第二天她就死在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怎么死的。

新闻里大肆报道何定荣光荣牺牲，但是关于吴婷婷，却只字未提。

若说世事无常，大约这也算上一件。

海楠还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吴婷婷的样子，那件亮片的吊带裙子，那么颓唐但是异常娇艳性感，正是青春无敌的好时候，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跟前娇俏地喊，杨敬。

她是爱他的吧，否则这深不见底的黑色世界，她怎么敢与他一路风雨同行？

海楠举起杯子：“为吴婷婷干一杯吧。”

方瑶点点头，两只杯子轻轻一碰，随即在地上画了个圈。

迷途知返的好姑娘，愿你在天堂永远天真善良，愿你和这杯烧酒一样，从此只知醇香不晓哀伤。

而杨敬留给海楠的是一张10块钱，两个钢镚，四个角币，12块4毛，那是海楠托吴婷婷带给他的。

盒子里还有一枚勋章和一张小纸条。

“2013年12月8日，宁波*县涉毒强/奸案告破，我获得这枚雏鹰勋章，但我对不住你们两姐妹，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手为海潮报仇。”

纸条有些破旧，字迹也磨损了，看得出来，是很久之前写的，海楠甚至能想得出他伏在桌上写这些字的样子，一定抿着嘴，双眼锐利，握着笔的手坚定且勇敢。

海楠不知道109案里有没有当年欺负海潮的人，但是杨敬，或者何定荣，他已经配的上这枚勋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