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渝晃回家去的路上，感觉脑子有些打结，刚刚是不是忘了点啥？但仔细去想，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何小渝就是这点好，从不喜欢纠结，不高兴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当下便又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这回到家，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爹娘，我回来了。”

何小渝一声大喊，门户紧闭的府里头便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连带着人说话的声音。

“吱呀”一声，侧门大开，成小凤当先走在前头，后头老爹、喜鹊、何福，当真是热热闹闹一家人。

“闺女啊，你……”成小凤说了这几个字，眼圈便红了，抓着何小渝的手腕，便不管不顾地往里走，临末了，还嘱咐茗烟把门关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厅房，成小凤眼睛一横，稀稀拉拉地剩了何小渝和何春亭两人还在。

“闺女，没受苦吧？”

何小渝低头让成小凤摸着自己的头发、脸颊，微微地摇了摇头。

“娘……我如今都不知道，来京城是对了还是错了。这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成小凤有些气噎，拉着何小渝的手不松，红着眼，看着何春亭说：“老爷，小凤知道你的心思，但，现在，这些心思，我们都放回肚子里吧，京城，不是我们该留的地方。”

何春亭眼望着何小渝，心里也是泛着苦涩，自家的闺女何曾受过近日这些委屈，但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些不甘。

“爹、娘，女儿知道你们一直想争口气给外祖家看，先前办粮米店，你们劳劳碌碌了二十几年，现下好容易得了这样平步青云的机会，放弃了太可惜，女儿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情愿。更何况，天家威严，哪里是我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何小渝说着，调皮地凑到何春亭身旁又说：“不过，这几天，倒是让女儿想明白了一件事。”

“还能是什么事，娘总算是看明白了，左右是我们不招人待见罢了。”成小凤提着手绢拍打着自己的衣袖，委屈地说。

何小渝“噗嗤”笑了，成小凤给老爹一直惯着，但现在还是个小姐的性子，当下对着成小凤解释道：“爹先前给贤王送粮，那是立了大功的。但这大功是对贤王来说，这一句话让咱家飞黄腾达的皇上却未必是这样想的，女儿猜想，皇上可能既想拉拢，却又忌讳着咱们家与贤王的瓜葛。”

“不错，贤王与皇上就都还是皇子时就闹出不和，现在我们受皇帝封进了京城，贤王也犹豫起来，他闹不清我们的意图，所以这和贤王交好的瑞亲王才会屡次给我们找麻烦。”何春亭眼睛一亮，接上了何小渝的话：“不过这也古怪，无论我们家是站在哪里的，瑞王都是不该得罪我们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就不是个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和龙虾一个属性，脑子里都是……”

“小渝！”何春亭轻喝一声，止住了何小渝的话头：“我朝近来年年征战，国库空虚，怕是过后像我们一样迁居来京的还有不少。”

“这倒有点秦王迁富商的意思了。”

“别胡说！”

“那老爹，你到底有多少钱啊？值得皇上这样拉拢。”

“爹没数过。”

“哇，都数不清了吗？”何小渝眼睛瞪得铜铃大：“那我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

“爹可没有苛刻你的吃穿啊，不过节俭是好事，藏富于家才能长久。”何春亭想到自己的家当，笑眯眯地感觉很满足。

眼看着春节将近，什么惹人不高兴的心思都暂时抛开了些，青州的老奴们都赶在前几天到齐了，人多瞧着更加热闹。但满府热闹归热闹着，却又不至于想不到宫里的大庆。

从前，这些事情和何府一家老下八竿子也打不上，但如今好歹冠上了个皇亲国戚的名头，何春亭便特地寻访了宫外几位退下来的老姑姑，请她们来上上课。

“老奴见过老爷、夫人、小姐。”

请来的其中一位唤作李嬷嬷，听说原先是伺候宫里贵人小主的，六十岁被放出来，到现在已经是八十岁高龄的老妇，随着侄子一家住着，身子倒健朗，瞧着堂上坐着的几位，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嬷嬷不敢当，请坐吧。”成小凤最是个敬重老人的，当下让喜鹊搬了软凳请李嬷嬷坐，并把何小渝指给了嬷嬷，请她好生调教。

于是，李嬷嬷在的日子里，何小渝的生活开始变得难熬，但李嬷嬷幸好也不是一味地逼着何小渝学，到了晚间时分，像带孙女似的，还会给何小渝讲些有趣的事。

“嬷嬷，当年您伺候的是哪位贵人？她长得美吗？”何小渝捧着脸问，李嬷嬷也乐意和人说。

“小姐痴了不是，宫里的贵人们，哪里有不美的，不过，真要算起来，当还是嬷嬷伺候的小主更美些。当年嬷嬷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没怎么进过内室，但偶然贵人推窗小视，便能瞧见，当真是和那画里似的。”

“那咱们先头的皇上可喜欢她？”

“嗯，这我可就答不上来了，贵人小主虽然美，但上头还有嫔妃、皇后，嬷嬷都不曾有机会见过，就单论贵人小主里头是最美的。先皇若说喜欢小主吧，却又不见他常来，若说不喜欢，每回来都要赏赐好些东西下来，连我们都有份。”

“那应当还是喜欢的。”

“应该吧。”李嬷嬷瞧着何小渝的神情，笑呵呵地说：“若不是有些喜欢，也不会特意下旨让她陪葬了。”

“陪葬？”何小渝一愣，抬头去看李嬷嬷。

李嬷嬷摇摇头，说：“宫里头陪葬的小主们多着呢。”

何小渝有些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当晚送走李嬷嬷，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