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衾并不知道清弦的现状,她先前在大厅并没有看到被搂住的他,而且,当时情况危急,她也没有注意到旁人,一直以为清弦还在屋子里面休息。
季衾的情况并不太好,做菜很大一部分考验的是手上功夫,无论是精雕细琢,还是清炒慢炖,一只手总归不太方便,而且,为了安抚客人,平日里轮到休息的公子也都下了楼,虽然季衾不知道这一状况,但是,看着比往常多了不少的菜市,她还是皱起了眉毛。
总觉得有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啊,季衾先前只是回屋用布条绑住了受伤的胳膊,其他的并未处理,原本打算强行忍着等把菜都做好了,再去找清弦,毕竟一番劳动后,总归效果要出众些。
但那是跟先前差不多的要做的菜,今天晚上,客人点名要吃的,比往常多了一半,自己本就受了伤,加大的工作量对受伤的右臂并不是好事,反而会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成为暗伤。
摸了摸怀里的小白瓶子,季衾还是决定现在就用,苦肉计只是想让清弦更接近自己,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处而毁了一生,她负责的锅里面正好在炖汤,其他几个厨子正在做大菜,她也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厨房里油烟太重,来来往往传菜的人也不少,并不适合伤药,季衾就走到了后院厨房外的石凳上,牙齿咬着左袖,用右手慢慢的一层一层向上卷,在布条上方固定好,,防止一会儿掉下来,左手臂上的布条已经被血给浸湿了,血迹也蔓延到了手腕上方。
季衾并没有带多余的布条,便也没有没有擦拭血迹,只是飞快的将绑的一层又一层的布条解开,里面的皮肉青紫交加,受伤的那块甚至肿了起来,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已经有些发白,看上去比她她撞到山石上的情况还要糟糕许多。
从怀里拿出伤药,季衾不再迟疑,拔了塞子,就往伤口上倒,老鸨给的这个药,效果是很好的,但良药苦口,这种药与伤口接触,表面上看上去无声无息,但内里反应的却很激烈,就像千万只小虫子往肉里钻,疼的让人心尖子一跳,很少有人能一声不吭的不叫两嗓子发泄出来。
瓶子只是拇指大,里面装的药粉也不是很多,所以,季衾尽量小心的撒着,因为疼痛动作也慢了下来。
“七娘,七娘”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过来,这个声音,是小岑子。
季衾猛的抬头,手上的药粉也都撒到了一处,堆积的尖锐刺痛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季衾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而且,小岑子这么急着找她,想必清弦一定是出事了。
季衾没有再管自己的伤,只是到厨房说自己有事先走开一会儿,这会儿已经算过了高峰期,每桌上也都有了几个菜,可以应付一会儿了,而且,季衾回来了,厨房里的人效率也高了不少,离开一会儿并不影响什么。
小岑子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叙说。
原来因为厨房里的手忙脚乱,菜迟迟上不来,楼里面的客人就心浮气躁,老鸨为了安抚客人,就让楼里的公子都下来,就算那些到了轮休的,只要不是躺在床上动不了的,也都下来了,清弦也撑着下了楼。
虽然清弦并不是讨人喜欢的,年纪也偏大,但总有人喜欢他冰冷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清弦不拒不迎也应付的过来,有人逼他喝酒,他也微笑的应承下来了,虽然小岑子内心焦急,也是今晚实在是太乱了,他也被使唤的来使唤的去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自家公子了。
可不知公子今天发的什么疯,明明不能饮酒,先前客人逼迫也就算了,后来公子竟然一杯又一杯的自己独酌,这来欢楼的又有几个良善之辈,见公子喝醉了,就在大厅动手动脚来,公子又是个喝的人事不知的。
几个人里面,一个肥头大脑的男人就把公子抱上了楼。
季衾听到了这里,脚步一涩,整个人声音也苦涩的像泡过黄连一般,还是没赶得上吗?而且罪为祸首还是自己,如果自己可以早点,再早一点回来,清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而且清弦一直都很自律,这般近乎自虐的行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如果说没有她的影子,她是万万不信的。
季衾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和因为不断行走,现在又快步奔跑而疼痛难忍的脚踝,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没有那个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岑子见季衾脚步一顿,以为她不想管,嫌公子恶心,心里也绝望起来,季衾是这楼里面唯一对他和公子好的人,如果连她都不愿意管,公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季衾并没有茫然太久,她始终记得小岑子是来找她求助的,那么清弦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她用玩好的右手抓住目光绝望小岑子,“你家公子怎么了,快说啊”
小岑子慢慢回过神,神色慌张,眼泪刷刷的流满了脸颊,就要给季衾跪下“公子,公子,快被打死了,七娘你救救他,救救他,我求你了,求你了”
多年以后,季衾对身边神色温柔,抱着孩子的清弦坦白“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慌张与害怕过,估计就算是现在腿脚完好,也是跑不过当时的自己的,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拖着伤腿,三两下就冲上楼梯的,不过,还好我够快,不然这么好的夫君到哪里找”
多年后的清弦,或者说顾远,看着身边粗粗壮壮,一脸认真神色盯着自己的季衾轻轻笑了笑,呆子,季衾你真的是个呆子,不过,还好,还好你喜欢我,还愿意为我生儿育女,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是那么美好。
如果我在人生里受到的苦难是因为要等你,我想,我是愿意的,哪怕可以有重来一次机会,只不过,下一次,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干净一点,虽然你并不介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