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云霆门等你，看电影去。”

“不去。为什么你每次看电影都拉上我？”

“你不出声，安静。”

“我艹。你欺负残疾人。”

“7点15场，我出发了，咔咔。”

默召心头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但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叹着气开始穿衣服。一个哑巴，在学校里难免被人差别对待，能交到俞东华这样可以随便开玩笑的朋友，实在不容易，他不想扫对方的兴。

但是，想想去云霆门的路程，他忍不住在微信里继续抱怨：“看电影为什么跑那么远？”

“有团购，超便宜！反正公交车远近都是2块钱。”

“然而我晕车。”

“别啰嗦，电影票和爆米花我请，行？”

默召笑笑，关上手机。半小时后，他到了云霆门。

这里曾是老城区的中心地带，如今地位早已被新城的CBD取代，不复往日繁华。寒冬腊月的，萧条的大街上没有多少人，默召站在杂草萋萋的老城门边，秋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山城里带“门”的地名，以前大多数都是有缆车的，现在交通发达了，缆车基本上不是废弃就是拆除，云霆门也一样。不过，看到缆车旧址，默召心里还是毛毛的，同时夹杂着一丝难言的失落。

那场差点要了15条人命的缆车事故，真真实实地发生过。但是，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小孩，也许真的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吧。10年了，默召已经明白“+1人”并无奥妙，除了缆车，公共汽车、轮船、电梯里都可能有“准载xx＋1人”的字样，只是比较少见罢了。默召也曾鼓起勇气搭乘过几次，都没有发生异常。

如果是梦，10年总该醒了吧。而且，当哑巴的日子也受够了。

“嘿！默召！”东华从石阶下方蹦哒着过来了。这人总是兴高采烈的，和安静忧郁的默召形成鲜明反差。“快走，这电影院我也没去过，还得花时间找一找。”

东华带着默召，开着手机导航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一看眼前的建筑，东华的脸就绿了：这是什么年代的电影院啊，有二三十岁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串到了改革开放初期电视剧的片场呢！怪不得搞那么廉价的团购，正常人谁会跑这儿看电影！

但是，来都来了，只有硬着头皮进去。这种时候，默召这个影友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他虽然满脸嫌弃，但至少没法从嘴里蹦出一连串的吐槽，好歹给东华留了一点面子。

放映厅在4楼，下面3层大概都被租出去另作别用了。进了同样老态龙钟的电梯后，默召抬头一看，心脏小跳了一下：“准载9＋1人”。

电梯慢吞吞地到了4楼，厢门打开，外面一片死寂，只有几根发黄的日光灯无精打采地亮着。

“是不是走错了？”东华嘴上这么说，脚下还是跨出了电梯，默召也只好跟上。

亮着“放映厅”三个字的灯箱，完美呈现出了“太平间”的既视感。别说卖爆米花的，连检票的人都没看到。东华壮起胆子走到放映厅门前，朝里面张望，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吓得大叫起来。

黑暗中浮起一团白光，中间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张开干瘪的嘴，发出幽幽的声音：“检票。”

东华咽下差点喷出来的fxck，恨恨地掏出手机，把团购码给老头看。老头就着手里的手电筒白光瞟了一眼，挥手让他们过去，然后又隐到阴影处的椅子里，继续发呆去了。

“这电影院应该改行开鬼屋，生意绝对好。”东华坐进嘎吱作响的木头座椅，看了一下周围，对默召说，“妈的，只有我们两个观众，被鬼吃了都没人发现。”

默召摇摇头，指指前面的一个座位。东华仔细一瞧，原来那里还有一个观众，蜷缩在椅子上，乍一看很难发觉。

“你去问问那人是不是鬼。”默召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切，哑巴还这么刻薄！欠你一桶爆米花，看完电影我请小面。”

电影开始了，默召这才知道是部鬼片，和这电影院倒是很般配。15秒后，毫无预兆的，一张鬼脸窜出来占满了整个屏幕，默召正暗叹国产恐怖片都是良心之作，第一排却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默召和东华被笑声搞得莫名其妙：刚才的场景虽然不至于惊叫，但也没什么好笑的吧，那人可能没在看电影，而是在手机上网看段子？然而，随着情节的推进，两人发现，那人还真是跟着电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