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柳燕儿突然冷冷插语:“燕儿倒是听说那孙少爷拒婚是因为他有怪疾。”
柳叠眨眨眼,好奇道:“什么怪疾?”
柳燕儿理所当然道:“断袖啊。”
“咳咳咳……”柳叠以拳捂嘴轻咳几声,掌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孙少爷提出悔婚,又连着好些日子都来“望乡楼“听曲儿,而且每回来都把他叫去,除了打听柳公子喜好,便是柳公子近来的状况。他只是提起柳公子颇爱琴,没想到孙少爷便真的亲自去紫云山上抓金丝鸟制琴,简直不能不叫人怀疑……
柳叠是个能开玩笑的,尤其是与妹妹,马上又笑道:“燕儿这是吃醋了,别扭着孙少爷没为她准备礼物吧,万掌柜,还不快拿出来。”
神游的万掌柜回过神来,马上道:“有有,怎么会少了柳姑娘的呢。孙少爷为柳姑娘送来了 ‘浮云茶’,这茶可名贵着呢,这茶……”
柳燕儿冷道:“也是他亲自采的?”
“这……”
“没诚意,况且,奴家不喜欢喝茶。”
“……”
柳叠习惯了妹妹对待外人时的高傲态度,笑道:“‘浮云茶’润喉,孙少爷是有心人呢。万掌柜,替我们谢谢他,就说在下和家妹都很喜欢。”
第二日,“望乡楼”的二楼专为贵客们准备的厢房里,大摇大摆坐进了一位男子,柳燕儿唱曲的时候抬眉间,恰巧就看到了那一抹月牙色的衣衫。俊美伟岸的男子站在厢房的窗口直视着他们,那副专注的样子,让柳燕儿莫名唱错了一个调子,常人听不出来,但柳叠却疑惑地抬头,也和那个目光不期而遇。
表演完毕,万掌柜来找他们,说是孙少爷邀他们一聚。拿人的手短,况且柳叠也实在对这位孙少爷感兴趣,他向来不应酬客人,却意外的答应了。
二楼宽敞的厢房内,那位身着月牙长衫的男子坐在桌前恭候着他们,柳燕儿看到他的一刹那停下了脚步,旁边柳叠笑着说:“公子就是孙少爷?之前一眼之缘,不知道算不算旧相识了?”
孙折炎挥动手中的折扇,折扇上画了点点山水的远景。他俊俏的脸上一片温和:“不才有幸,可以和柳公子旧相识。”他指了指自己身前,“两位先坐吧,这次请二位来是作上宾,是不才有件事想请二位帮忙。”
孙折炎开门见山,原来是孙母不久前得了病,下不得榻。而过些日子就是孙母大寿,孙折炎想着母亲卧床不起多时,这个大寿应当办得热闹一些,思忖着“望乡楼”的两位名角名镇随州,母亲却还无缘得一欣赏,因此想要请他们去寿宴一趟。
“费用不才愿意给两位双份的,就当是包场,不才问过掌柜的,他说二位是有主见的,这样的事情需要二位自己拿主意。”
都道戏子无心,柳家的兄妹却是古道热肠,柳叠听说是位老人家,又感动于孙折炎这般孝心,没再多言,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因此,这之后便经常能看到孙府的马车候在“望乡楼”的门口,等待此处表演结束,将兄妹俩拉去孙府。
彼时的柳燕儿其实并未对孙折炎动什么情,孙折炎也看似对柳叠更上心一些,二人时常称兄道弟,孙折炎甚至提出等寿宴结束,就向柳叠学习琴艺,柳叠在燕儿面前对孙折炎便少不得称赞。
柳燕儿可以感觉到,心性甚高的柳叠,第一次真正放下艺者的心扉,和一个贵家公子交朋友。认识孙折炎后,柳叠明显更开心了。
随州附近的紫云山上有一座桃贤观,春季桃花尽开的时候风景特别好,恰巧正逢春季,忙碌之余,孙折炎便带着柳叠兄妹俩去桃贤观游玩赏景。桃贤观坐落在一个空谷里,这里本就宁静,桃花盛开的幽香中又有流水潺潺的动听声音,仿若仙境。
柳叠很喜欢这里,他挑了一处能看尽风景的高地,便坐下抚起琴来,山风毫不吝啬的吹拂着他飘逸的衣发,他微微低头的认真模样,就像一个禁欲在山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般美丽。这样的美景之下,柳燕儿放声山涧,两个人配合默契,是真正的琴瑟天籁。
低处,作为观众的孙折炎不由呆了,他不由喃喃:美人,琴乐,仙境……
他们等到了太阳下山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回去的路上却下起了大雨,山路本就难走,下了雨更是危险,柳燕儿一脚踩空,径直滚下了斜坡。她没有想到孙折炎的反应如此之快,竟随即也滚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等两人停下来的时候,柳燕儿压在孙折炎的身上,毫发未损。孙折炎的脚却摔在石头上,站不起来了。
他们等了半天也不见柳叠将他们找到,柳燕儿看着孙折炎流着血的脚,有些不知所措。孙折炎勉强笑了笑,摇着头说:“不必管不才,先去求救吧。”
柳燕儿撕下了袖子,给孙折炎包裹着伤口:“奴家一个女子,天又已经黑了,孙少爷要奴家怎么回去?况且少爷是为了救奴家才受伤的,荒山野岭说不定有什么会伤人性命的野兽,奴家怎好抛下你一人就逃了。”
看她振振有词的正经模样,声音却在抖,孙折炎只觉得可爱至极,于是没有告诉她紫云山他常来,这条路他比谁都熟,并没有什么会伤人性命的野兽。他按捺下心里的欢喜,带点调侃的说:“那不才就要靠姑娘保护了。”
很久之后柳燕儿都想,如果自己的脾气不是那般倔强,或者如果自己再聪明一些的话,就不至于会发生后来的事了,可是事实,偏偏她就是这么一个恩仇必报却又不懂世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