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弥素正偷着浮生半日闲跟花槛里诸位聊天说地侃八卦的时候，那边长廊里走出一个人。

玉冠青髻，大带垂地，眉目朗清，行步合韵，王弥素平生所见之人，这是风流的最中规中矩的一个。

“玉书。”

那人轻声唤道，唇舌间好像绕了走过的山路遇过的山风，有种尘埃落尽的疏旷感。

此人是对门谢家的长子，谢长流。

谢家主为他起名那天正喝着天家新赐的一壶酒，听着满堂宾客谈论部族来降，米酒价贵，翰林才子，还有刚刚打完的胜仗。兴致浓时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唱：“我欲往长流——”

一旁请来的取名先生击掌喝好，拱手叹道：“谢长流这名极佳啊！”

“长流！吾儿名为，谢长流！”

之后满堂笑呼，杯盘击箸，笙歌喧哗。

而谢长流，谢长流的名就是这么随意来的。带了点风雅，恣意欢畅。

可惜，谢长流其人，

“玉书，可有完成课艺？”

“……未。”

“时限将至，玉书弟需常勉励自己。”

“……然。”

此言中时限，是先生定下检查课艺文的日子。想来谢长流话中还有另一意——王弥素加冠之年，王谢两家白发苍髯的家主忧心地对他直言，帝命的储君本性乖张暴戾、行事铺张奢华，不堪重任。

上朝周之大业即终于此。

末代周帝丑王，如同后人加诸其名的谥号，肆意行威、荒唐好乐。

国事惰废，民不聊生。

而后先帝率部族揭竿而起，此路长而多歧，其间沙场豪情、兄弟义气、风云筹谋，极壮人襟怀。是以先帝勤政爱民，执达八方，内外肃穆。如同任何一代朝的开国。到下一任，也就是现在高坐明堂这位帝王，已然力不从心。安逸生腐虫，向来如此。

更何况，这位养的储君，难寄所托。

“吾儿之开眼耳，父与叔伯早明知。此无甚幸，以无甚弊。”

“此为天公降百姓恩，庶几借此、扭、转、乾坤。”

“了毕课业即随谢仆射下青州，汝当自请之。”

“……此后唯一愿，愿吾族长在。”

今天下八州，王畿居正中中央直辖。

青州在东，居震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