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言论利威尔已经听了一年半，耳朵早已生茧了。大概是不喜欢周围的吵闹与自己扯上半点关系，利威尔不悦地侧着一斜眼，冰凉的寒意与怒气从阴沉的眼中迸发。

有时候，眼神比话语和动作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气场。

强烈的威压迫使那几个停住了嘴，冒着虚汗心虚地看向别处。

见利威尔的注意力开始从衣物上转移，艾伦知道该来的教训迟早会来。艾伦虽觉得自己“罪不致死”，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道歉才是“保命”的最佳首选。

“对对对对对不起！！”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还是被利威尔先前的举动惊吓，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般快速泄气，简单的三个字却艰难得语无伦次。

艾伦非常清楚，利威尔原本就是这个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不仅身手了得，出手也十分准狠。有些记忆不仅化在了脑海里，还刻在了身体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鼻子里流出来了。艾伦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冰凉的空气却激起了鼻腔内好不容易才略微缓解的疼痛。艾伦一脸痛苦地捂住鼻子，堵住了要流不流的血液。

身体最容易记住的，就是疼痛。

艾伦不敢，也不愿再经历一次刚才的痛苦。他心有余悸地又递给了利威尔一张纸巾，期待着脏物被拭去的同时，利威尔的怒气也能随之消散。

但结果换来的，只有利威尔所给予的、更大的疼痛。

大概是先前与自己有关的嘈杂骚撩着利威尔的暴躁，火上浇油，怒火更甚。利威尔快步走到艾伦身旁，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把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少年扯到眼底。眼前，估计是艾伦自己也没有刻意流露出的、恐惧的脸色。

利威尔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愤怒，但眼里的利刃早把艾伦千刀万剐。

“小鬼，不想活了？”

话中带刺，一根根狠狠地扎进艾伦的脑海里。但头脑作为语言理解的唯一器官，反应还是比身体慢了几拍——

艾伦的身体彻底回忆起了他所遭受的、来自利威尔的痛苦，包括半年前的初遇，以及这半年来每次触犯到利威尔底线时利威尔采取的行动。那些场景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形，艾伦已从身到心从外到内感受到了违和的不适，身体已经紧张得僵硬了起来，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却无法打破身体的僵硬。

来不及挣脱了。

扯住领子的手部传来巨大的力量，把原本就微微弯腰的艾伦用力往下扯，领子紧紧扣住后颈，像是死亡的绳索勒住了脖子，巨大的力量使艾伦的头部快速下移，狠狠地撞在了利威尔高抬的膝盖上，冲击力引发的剧痛混合着翻天覆地的眩晕感侵入头脑，在艾伦脸部炸开。原本还在迟疑的血液从鼻子内喷涌而出，就像点燃了一颗炸药，□□四处飞溅。

“呃啊！！！！！！——”

痛呼不受控制地从艾伦嘴里跑出，声音大得连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显得有些凄凉悲壮。

倒吸凉气的“嘶”声四起，人群又涌出一股骚动，有的人迅速地甚至迅速地扒完了自己的饭后，赶紧逃离了血腥的现场。自然也没有人敢上前去帮助“受害者”，多管闲事不说，也没有人愿意自惹一身麻烦。

利威尔拎着跪在地上紧紧捂住鼻子的艾伦，像是没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指缝，连站起来的时间都不给他，拖着就往前走。

强大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以屈辱的姿态展现给任何人，艾伦迫使自己站起后，甩了甩还眩晕着的头脑强行令自己清醒，趔趄着跟上了利威尔的步伐。

巴不得肇事者赶紧离开，人群避而远之地快速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谁也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特别对方还是利威尔。前脚跟刚踏出，后脚跟刚收回，议论声便在利威尔身后爆发开来，而利威尔一如既往地没有多做理睬，此时的他只想赶紧回宿舍洗澡换衣服。

鼻子内涌动的血好不容易止住了，艾伦安抚了一下还惊跳不已的心脏，十分不自然地躲避着路人好奇又同情甚至还有一丝惧怕的目光。

此时的他狼狈极了，头发被油水捋成一撮撮邋遢的样子，还不时有澄黄的油液往下滴；脸上也油腻腻的，还没擦净的血渍干了凝在鼻子周围，被同样也沾满了血的手掌涂抹得满脸都是。狼狈之余，更多的是惊悚的滑稽。

相比之下，利威尔就体面多了，但就只是那块深色湿润的污渍便让利威尔频频皱眉。在万分嫌恶地“啧”了几声后，利威尔终于忍受不了上衣上的残渍，顶着寒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良好的身体素质让利威尔比普通人更加抗寒，出门的时候也穿得不多。没有了宽大外套的掩盖，利威尔的身影略显单薄。他的身躯并不高大甚至偏矮，人也不是特别雄壮，几件衣服遮住了男性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的所有性感，但艾伦亲自领教过，利威尔衣服之下的躯体、被掩盖的肌肉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就像利剑只是被剑鞘隐住形体，但它的锋芒永远不会被其磨灭。

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艾伦竟看着利威尔的背影不自觉地神游天外。

碍眼的污渍从眼前消失，利威尔内心的浮躁才相对平淡了一些。冷静下来之后，利威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吃饭时艾伦的问题。

【“你觉得……隔壁班的赫利斯塔同学……长得怎么样？”】

喂，对高一的小鬼们，自己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吧。赫利斯塔？好像隐约记得有听说过，貌似经常被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流氓拦住调戏？据说人是好看，但也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啊。难不成艾伦也对她有意思？啧啧，看不出白痴竟然也……啊，思春期的小鬼真是麻烦。这时候是需要鼓励的吧。

于是，在艾伦盯着利威尔的背影出神的期间，利威尔妄下结论后自认为可靠地开了口：

“喜欢的话，就去追吧。”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停止。等不到预想中的感激，利威尔不不解的回头后，就看到了艾伦的一脸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