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见她并不理解“神女无情”的意思,想笑,但还是忍住,只是打趣问:“电影公司的人没有叫我姑奶奶吗?我姑奶奶也是个大美女啊!”
芳姐笑,说:“你姑奶奶爱玩,满城地跑。穿着她爸从国外捎回来的洋装,男的,女的,都穿着,到处走。后来竟然还穿着日本女人的衣服,在街上走。沈老太说,男人们爱她却不敢要她。”
呵。陆小羽一声冷笑,暗想,是没有一个男人配得起她才是。
芳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也赔笑了一下,说:“她老人家还好吗?”
陆小羽点头,又说:“从来就是一个人,活到最后,倒是比别的人要轻松些。”
芳姐抿嘴挤出一笑,卸下身上的围裙,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只听见赵蔓和唐莞尔嬉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说:“我得去看看老太太睡得安稳不。你随便逛逛看看吧。”
芳姐走。陆小羽也出来,只看见赵蔓和唐莞尔手挽着手,亲密非常。陆小羽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唐莞尔过来,问:“怎么,闷着你了?只听见你的笑声呢!”
“没有啦。和芳姐聊聊,给她解解闷呗!”陆小羽否认。
赵蔓也只随意地应付了几句,便领着她们到书房,去看家里的老东西。那是赵家一套套的毛笔,被藏在一个又一个的盒子里。赵家每一个当家人上任前亲自制作的一套笔,支支精美,堪称笔中极品。唯有此手艺,才能名正言顺地胜任当家的重任。
赵蔓也有做过,虽然算不上极品,倒也是精品。她挑了一支小楷,递给陆小羽,算是答谢她刚才的翻译。陆小羽接过,拿在手里把玩,笔杆子上刻着赵蔓的名字,还有年岁。这是她25岁做的,手艺不错。她家的书房里也有这样的笔,都是陆弦儿的珍爱。所以,也能辨别优劣。但又觉得收了人家这样有意义的东西,不好意思不还礼。于是,四下搜索了自己的身子,脖子,耳朵,手指……最后在手腕上取下一条自己做的手链,递给赵蔓。赵蔓犹疑着,觉得贵重,不要。陆小羽却已塞进她的手里,说“是一样的”。
一边的唐莞尔显然有些不高兴,她简直被无视了。嘟囔了一句——“怎么不见你们送给我?”
“你也没有送我啊。”陆小羽直言不讳,说,“我倒是送过你。”
唐莞尔见她这样说,心里越加地不痛快,忿忿地说:“我不稀罕你的!”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赵蔓白了她一眼,打起圆场,说,“喏,喏,喏,也送你一支。”
“这还差不多。”唐莞尔说着,接过,也拿在手里端详。她问:“上面都刻着名字呢?”
“你想看赵安泰的吗?”赵蔓问。
“OH,NO!NO!NO!”唐莞尔毫不避讳地连连拒绝。
陆小羽看着唐莞尔那副谈虎色变的模样,不觉而笑。她转过身,看到墙上的一幅人物油画,画上的人叫赵逸乾,画家却是陈珍禾。这个赵逸乾,该是赵家的大公子。赵蔓过来介绍,如陆小羽所料——这画,一直被沈玉收藏。留着,做个纪念。
“纪念这位帅哥,还是纪念陈珍禾所作?”陆小羽问。
她问得有些意思,赵蔓想。她也确实想过,也问过。沈玉没有给过答案。那辈人,谁那么肆无忌惮过?所以,她也只能对陆小羽说:“可能两者皆是。”
陆小羽不作声,只是一笑,回头说:“那个时候的人,对待感情,是不是真的很羞涩很含蓄?”
“这个该是以性格论的吧。”赵蔓说。
唐莞尔也上前来,仔细地端详着画。她不太想插进她们的话里,觉得无趣。她只想拿下来看看。赵蔓允许后,唐莞尔垫了垫脚,一伸手就取下了画。她翻过来,想要拆了画框。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猴急以及粗鲁啊?”赵蔓没好气地夺了她手里的画,说,“我带到馆里,如果有什么的话,复印下来给你。”
唐莞尔有些尴尬,一阵脸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地掠过,又很快地恢复如常。她说:“难得猴急啊。”
陆小羽笑,用肩头靠了靠她的肩,不无嘲讽地说:“看不出来啊,唐熟女。”
唐莞尔推了陆小羽一把。她好像是被逼急了似的,突然乱了方寸,甚至不知该说什么还击她们。她后来,想了很多的话来对付她们,比如“这样的帅哥,我还真是急着想从画里把他揪出来!”再比如“你个陆小P孩看出唐熟女的什么来了?”然而,当时,她竟然无力反击。想起来,唐莞尔都会敲自己的脑袋!
晚上,躺在旧式的西洋床上,唐莞尔趴在那里,拨弄着蕾丝边,想着刚才的尴尬,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被什么挠了,却又不知是什么。她正痴痴地懊恼着,门突然“嘟嘟”地响了两下,一定是陆小羽。她想。
开了门,却是芳姐,来送夜宵,是莲子粥。却只有一份。
“赵蔓和陆小羽的呢?”唐莞尔问。
她们两个到后院去了。芳姐说完,就下了楼去。
门掩上,唐莞尔坐着发了片刻的呆。她有些生气,当然是生陆小羽的气。她们才是一起的,陆小羽怎么可以单独行动?况且,她现在手上的这几个字,她想破脑袋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唉!都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事来!唐莞尔没有继续想下去。她搅拌了一下粥,不想吃,搁了瓢羹,吐了一口气,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打开门,看到书房的灯,竟然亮着。
唐莞尔进去,沈玉躺在床榻上,微闭着眼睛休息。听到有人进来,她睁开眼,朝唐莞尔招了招手,眼睛里是闪亮的眸子,像一个少女的柔情。唐莞尔退了一步,回望长廊,好像一下子离她远去,把她丢进另一个遥远的时空中。这是最佳的机会,唐莞尔定了定神,大有豁出去的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