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蓟子训走得足够远了之后,黑衣人才慢慢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左手燃起一团火,道:“你看着点。”
他从地上画起来,边画边说:“那把剑藏在昆仑山,它的入口在这里。”
他在地上画了个坐标。尚寒还在感激他说的详细,然后就想起来他不是给自己讲,而是给那头的夏商周讲。
他又从另一片空地上画了另一个地图,道:“这是那里的地图。”
尚寒看着他在地上横横竖竖地画着通道。然后他说道:“你最好看仔细点。”
这两幅图画好之后,黑衣人又用一种很恭敬的语气说道:“我听说长宁的本身已经毁了,现在她如果想要长生,一是靠长生阵,但她做的长生阵并不完美,再加上魂魄和新的身体融合不了,长生阵的效果会非常不好。还有就是去秦陵,秦陵地底下有当时术士们做出来的完美的长生阵,可这地方是个禁地,现在还在被官家的人护着,我也不知道它里面的布局。您可以下趟阴司,当年修过秦陵的工匠虽已是轮回了几百世,但那里头的事早在当时都被记下来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身影穿梭在营地帐篷间,黑色的长袍散开在黑夜里。他走后蓟子训也走上前来,对他说:“你先别动。”
他探过身去,从尚寒的额头间一点,尚寒一怔,刚才还在自己脑子里的两幅图立刻像被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像在夜晚在在江河的一侧遥望另一侧,雾气漫上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尚寒道:“他怕我把这件事告诉长宁吗?”
蓟子训道:“他不过是为你着想,有时,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尚寒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忽然想,自己和夏商周的差距,不知有多远。
蓟子训道:“夏先生的事,好像你是注定要进去了。”
尚寒抿抿唇,道:“我不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啊,我不想掺进来,没有办法吗?”
“真是幼稚。”蓟子训讽刺道,“你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也不用找什么办法。要是你注定要进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无可避免的;要是你注定是事外之人,你无论如何也进不来,也不必分心找什么法子。”
“我不信命。”尚寒倔强地说,“难道命数就注定是无法改动的吗?迟早一天……”
蓟子训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突然笑出来,道:“能改的都是人命,而你要改的是天命。”他学着尚寒的语气说道:“难道天命是能让你改的吗?”
尚寒无法反驳。
“这都是天命,你不想进来,我不想进来,夏先生也不想进来,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曾想改,纵使强大如夏先生,也不能撼动它分毫。天意从来高难问。”蓟子训有点落寞地说,“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夏先生总是高看你一等,你刚才的样子,就像夏先生当初的样子,他那时也倔强地相信天命可改。”
尚寒问道:“后来呢?”
这时周围忽然亮起点点灯光,是营地上应急灯的光芒,先前死寂的营地重新变得有生机起来,三三两两的人从营地里走来走去,两个护士并排走过,低声道:“……又闹瘟疫了……”
尚寒依稀看见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身影走到营地尽头,消失不见。
尚寒忽然知道他是谁了。
蓟子训道:“他想改命,最后遍体鳞伤。却也不可奈何。”
“他……之前受过很多苦吗?”尚寒低声问道。
“当然。”蓟子训道,“他受过的苦难多的你无法想象。没有人能不受挫折地到达他那个位置。”
天色将明,营地里的人慢慢多起来,阴监会的人也出来继续昨夜未完成的任务,林执璧从帐篷里探出头,似乎在找什么人,他找到尚寒了的位置,向他走过来道:“阿寒,起得好早。”
尚寒扭过头去一看,蓟子训已经不见了踪影。
尚寒道:“今天咱们干吗?”
林执璧道:“该干的昨天就干完了,今天再扫扫尾,赶在记者来之前干完。”
有几个阴监会的人已经开始烧起大悲咒和往生咒来了,趁着还未有阳光再渡几只鬼。昨天没看仔细,尚寒今天才见到名显扬也在他们这一组里面,他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跪在地上烧纸,整个人文文雅雅单单薄薄的样子,在晨光里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尚寒想不出他跟夏商周有什么仇。尚寒和林执璧也加入进来,等太阳完全升起时,名显扬下了指示,他带着大部分阴监会人员继续前进,只留下尚寒,林执璧和陆九章呆在原地。
按名显扬本来的想法,这里已经没有多大的事了,留上一个数据分析组的人跟一个行动组的人就行。尚寒跟陆九章都是行动组压箱子底的人,尚寒还在陆九章之上,陆九章还有等他弟,名显扬就想把尚寒带走,后经数据分析组员抗议,还是把他留下来。
尚寒知道结果时很是郁闷,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晚上时才勉强打起精神来,三个人一块出去找找有没有落单的魂魄。陆九章自告奋勇去北边,尚寒还在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去有没有危险,林执璧说在他们看来不跟你在一块就没有危险,尚寒又忧伤起来,两个人一起去了南边。
路上尚寒问道:“你跟我姐的事啥时候办?”
林执璧道:“明年吧。阿寒,我以前给你算过,你的姻缘在北面。”
尚寒猛地想起在北京的夏商周来,赶紧摇摇头道:“是吗,是因缘总会来的。”
路上偶尔有几只魂魄,但阴差已经出动了,尚寒和林执璧站在路旁,看着两个阴差引着身后一队阴魂走过,林执璧感叹道:“这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啊。”
长期合作伙伴要走树林子里的小路,走到树林子半截就停下了,两个人还以为是又收新的冤魂了,刚想走就听见冤魂低低的呜咽声,要不是有阴差的链子锁着,估计它们当场就跑了。阴差带着阴魂慢慢后退着。
尚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长宁吧。”
林执璧也抖起来,很明显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道:“可千万别呀。”
尚寒躲在阴影里绕到前面去,他的身影和树林的阴影融为一体,林执璧犹豫了一会也跟上去,还没等他迈几步,就听见一阵嘶嘶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黑夜里有两盏灯悬在半空,一眨眼间阴魂就少了还几个,与此同时林执璧闻到一股腥臭之气。
尚寒已经退回来,低声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不等林执璧问就说到:“好消息是,那不是长宁,坏消息是,那是一条烛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