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真的是太大了，尚寒不止一次感叹着，此刻他站在树下，槐树高大的枝桠覆盖下来，在地上投出巨大的阴影。尚寒忽然伸手抵在树身上，几下发力便窜到一根枝桠处，站起身来，扶住横在自己身前的另一根枝桠，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砍去。

还没等他砍下去，槐树忽然发出一声悲鸣，树身剧烈的晃起来，尚寒没有抓牢，一骨碌滑下来摔在地上，槐树的枝叶剧烈的摇晃，发出刷刷的巨大声音，尚寒慢慢站起来，从地上捡起短剑，朝槐树比划着。

他正打算先划上几刀，忽然停了手，转过身来望着自己身后，几分钟后一个身影提着一盏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孩子。

那人手里的灯实在是太古老了，尚寒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时候做过的一篇叫马灯的现代文阅读，那里面就记载了一盏有悠久历史的古老马灯，其间伴随着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

男孩子走到尚寒面前，略带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尚寒打量着他，那孩子有不好意思，自己先说道：“我叫怀安，是这里的护林人，就是这片景区的管理员。这里很危险，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死在这里了，先生还是回去吧。”

他个头不高，大约到尚寒的嘴唇处，身子消瘦，但面色温柔而和蔼，让尚寒一瞬间便想起来夏商周。

想到夏商周，尚寒面色也柔和下来，对男孩子的敌意也下去了，便说道：“我是专门来解决这件事的。”

怀安眼睛眨呀眨，道：“是吗？那你要把它砍了吗？我听他们说这棵树很邪。”

尚寒道：“哪里邪了？”

怀安有点害怕，他看了看尚寒身后的槐树，小声说：“我听说，它可以吸人血，你不知道，有一次我把一只鸡扔在这里，”他给尚寒指了个地方，“第二天一看，两根树根翻到地上来，把鸡血都吸干了。”

尚寒心念微微一动，问道：“它有没有吸人血？”

怀安道：“吸啊，前几天那几个人在树底下自杀，血都叫这树吸干了。”

尚寒一惊，道：“怎么……”怎么在向阴监会递交的文件里没写这件事？

怀安歪着头道：“您怎么了？”说着便去抓他的手腕。

尚寒兀自惊着，冷不防怀安的手搭在他手腕上，冰冷的感觉刺激者他手腕的皮肤，他抖了抖手，有点抗拒。

怀安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吧，咱们走吧，别在它跟前说这个，它要万一跑出来怎么办啊？”

尚寒不由得安慰他说：“你别害怕，我在这上面贴了一道符，它不会跑出来。”

怀安神色古怪地笑笑，道：“你打算怎么对付它？把它砍了吗？”

尚寒道：“要是它成了妖，砍下去也没有用。”他不漏声色的挣开他的手，没想到看着怀安身子单薄，手劲却不小，或许是感到尚寒的抗拒意思，他松开手，道：“虽是如此，先生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尚寒心里想着阴监会的文件，便转身向林子外走去，怀安跟在他身后，低声说了句什么。尚寒正神思恍惚，微微侧过头来道：“什么？”

怀安竟然没有跟上来，他正站在槐树边上，伸手撕下尚寒的符。

身边风声大作。

尚寒猛的拔出手中的短剑向自己身前刺去，有鲜血从空气中流出来，尚寒后退两步，忽然身后有人伸手卡住他的右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就已经把他双手反剪起来摁在槐树上。

那人的手指冰冷，尚寒眼角的余光撇出去，正是怀安，他脸上的乖巧柔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的残忍与冷酷。怀安抓住他的有手腕一拧，尚寒听见自己手腕脱臼的声音，还有手中短剑落地的声音。

怀安的手指冰冷，尚寒想不出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体会这么冷，也想不出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怀安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腕，接着就把身体覆在尚寒身上，在尚寒耳边喃喃道：“好暖和，你们的身子都这样暖和……”

尚寒微微动弹了一下脖子——树皮太粗糙，磨得他脸疼——他能感觉到怀安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冷的。现在怀安已经移到他的脖颈处，有些贪婪的嗅着，像是折磨手中的猎物。

尚寒镇定的问道：“你是谁？”

十点半的时候钟毓把他的好基友从火车站接了过来，两个人在院子里又搞起夜宵来，林执璧本来在屋里给尚月发短信，闻着味又出来了，跟着两人又烤起羊肉串来。三个人在吃着，就听见赵灵修打趣：“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好恐怖好恐怖，怎么现在还有心思烤羊肉串？”

钟毓一听，一手拿一只羊肉串比划着：“我跟你说，小赵同志，现代版槐树牌吸血鬼，最开始是我们医院停尸间的尸体莫名失踪，然后啊，这次第一天死的那两个人——恩，会里的领导在这里，我不说谎，他可以作证——他们全身的血都吸干了，后来那几个人也这样，上吊的人身体的血都没了，你说，是不是很恐怖？哎，领导领导，你咋了？”

林执璧手里的羊肉串掉下去，惊慌的问道：“吸血？死者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

钟毓道：“是，你……怎么不知道，咱们报告里不是写了吗？”

林执璧忽然站起来，跑到屋子里拿出文件，又跑出来借着火光，三个人细细的看了一遍，钟毓惊道：“这不是我们的文件！怪不得尚同志这么痛快就去了！”

林执璧道：“那尚寒……”他腾地站起来，自言道：“我得找尚寒去。”

赵灵修站起来拦住林执璧，正色道：“我想，我们去也没有办法。”他把林执璧又摁回去，对两人说道：“不如先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先对钟毓道：“文件是谁写的？”

两人同声道：“李怀安。”

两个人对视一眼。

钟毓道：“李怀安是我们这里的阴监会数据分析组的人，我们领导就让他写了。”

林执璧道：“我把他的文件复印了一遍。”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赵灵修道：“好，我们假想是李怀安，小钟，他平时怎么样？”

钟毓道说：“他今年才来的我们这片。”

林执璧跑回了屋里拿了笔记本拿回来检索，片刻后道：“他是今年四月才加入阴监会的——每年四月我们会里都有一次招聘。”

两人又对视一眼。

赵灵修道：“去找李怀安。”他转向钟毓道：“你知道他家吗？”

钟毓说：“他就住在出事的那片林区附近。”

钟毓回屋里拿了枪，三个人开着派出所的小破警车，一路拉着警笛开到李怀安家，钟毓举着枪相当有派头地踹开他家门，转了一圈又叫道：“哎呀，没有人！”

林执璧从客厅镜子下捡起几根头发，道：“他是一个人住吧？”

钟毓答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