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天气,温度始升,不冷不热的煞是悦人。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唧啾声由远及近,颉之颃之,被东风衔来茜纱窗下。
屋内人好梦正酣。
苏轼醒时,枕边人已不在。
他摸摸衾角,翻身起床,揉了因侧身而睡压着了的脸颊,待要叫人准备洗漱。
从苏轼的视角看去,正是那人眼睫若蝶翼,忽而闪一下就像一只沉睡的蝴蝶翩翩而起,飞到心上痒痒一触,安然温润的眸子便隐于其下。
他于是笑,“怎么?苏子由如今干这丫鬟小厮的活?”
是戏谑,无关大雅。
因说笑的人心内不存孟浪辱意,被戏的人也不会生气。
如心底预料的一般,那人抬起头,似嗔,眼底却是笑意未藏,“不说声谢也就算了,还要开我玩笑。”手中帕子往他脸上一扔,“自己擦。”
“对了……老师今日前来拜访,正在前厅跟父亲说话。”
状若不经意地开口。
正在擦脸的人听了这话,不明意味地咕哝了一声,捂着帕子遮了脸,仰面躺倒,一声长叹袅袅从巾间渗出。
问的人笑的无奈。
院子里开了桐花,一个个像撑开洁白的小伞似的,隐在绿叶间对着人笑。
苏轼正悠游着呢,随手拾了一朵,凑在鼻端,清幽的香气就忍不住冒了出来,萦萦绕绕在鼻端。
心念一动,猝不及防转身,将花缀在那人发间,退开了去半步,心满意足地审视。
苏辙瞧着那人的笑,有些怔怔地抚上。
花瓣被碰的轻轻颤抖。阳光下还有晶莹的水珠闪耀着。
“嘿,子由。花配美人啊~”颇不正经地故意拖长尾音,一双点漆眸亮亮的。
“又说什么顽话。”已见惯了兄长的玩心与时不时冒出的痴态,只取下发间一朵,交到那人手掌心里,动作却是轻柔。
庭院那头。
丽日当空。
一个身着湖蓝色纱衣的女子。
明眸善睐,二八年华,也是花一样。微风温柔吹起她的发梢与衣裙,恋恋环绕。
苏轼手心安静躺着一朵桐花,完整的、美丽的。他正好瞧见了不远处的清丽女子,眼珠滴溜溜间,笑着一指,“你若不要……那……我就给她啦。”
苏辙认得,正是老师的女儿。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也煞有介事地回答,“那也好。花佩真美人。”
两兄弟相视而笑。
风里云里似是隐藏季节递嬗的讯息,随风翻飞的是深深浅浅的草叶。
空气中酝酿着芳醇。
暖的是日头,开的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