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将桌案上的奏本一扫而空,江南水患,塞北风霜,将士短粮,贼寇四起……似乎约定好了时间,在姜禾鸢南巡之时,弊病通发。
姜禾鹄放下最后一本折子,让江福海宣了户部尚书孟起白。
彼时孟起白尚未走出宫门口,见江福海急急而来,不由眉心一跳。
“孟大人,随杂家到御书房走一趟吧!”
御花园里,摄政王正与孟大人一前一后散着步子,江福海领着一群人远远跟着。
“国库有多少存银存粮?”
似是随意问起,又若郑重其事。孟起白看着眼前女子背影修长,竟有嘉川女帝的风骨,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意,当即躬身致礼,据实以告。
他平缓道:“存银不足八千万两,存粮不余七十万石。”
姜禾鹄听言眉心一皱,却是微不可查。
看来这乔府,当需再走一趟。
只是这一趟,不再是两人一驴,士兵十余这样的小阵仗。
京城长街两侧人声鼎沸,就连平日里雅致无人的阁楼之上,也有人探头查观。
花花今日里倒与平日不同,驴头之上一朵红绸大花抢眼得紧,脖上恭亲王府四字熠熠生辉。
姜禾鹄骑于驴上,前有铜锣开路,后又护拥千余,竟是摄政王爷的大阵仗。
兵甲铠胄,行走的声音整齐划一,没由来的一股威压之势。
被重重护卫的,并不只是姜禾鹄一人,还有紧随姜禾鹄之后,由八人抬着的……一个木瓜。
众人瞧着那木瓜与寻常的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盛装的盘子美到精致,在阳光沐滞下竟通体碧莹,如同绿叶般,衬着那个贵不可言的木瓜。
跟在姜禾鹄身旁的苗苗,看似温雅娴静,心里却是忍不住将她家主子腹诽了一番。
人家乔老大人都开口讨要珍、稀、树木了,主子也应下了,只没想到这珍稀之木竟是一个金灿灿的木瓜。
坐在驴上的姜禾鹄却是一脸肃然。
万事万物,皆有其缘起和终灭。
乔家恩宠,缘于当年一役,缘于上位之人的愧疚难当。
这些年来,恩宠达至鼎盛,常言物极必反,却不见乔家颓势。乔寂风一人之下,善于经营,荣华加身。乔疏生于书香门第,不擅书画,难及琴赋,却富可敌国。
但凡他乔家有何异心,这靖国金座,便处累卵之危。、
敛了眉目,姜禾鹄至今仍旧想不通乔寂风的不识大体。
按说他如此擅于降低存在感,必也深谙持盈保泰之道。今日却一反常态,顺杆而上,显露骄心。
其中,必有些缘故吧。
就这么一路想着,一行已至乔府坊牌之前。
坊牌之上,四字贴金,洋洋洒洒,笔走龙蛇。她向来不如姜禾鸢的老谋深算,曲折城府。如今叫她看守大靖,太过勉强。
昨儿姜钧字句,言犹在耳。可要她拔除乔家,她不舍,也不能。
微舒了一口气,姜禾鹄驱驴前行,却见乔寂风领了众人风风火火地出来,一身朝服尚未褪下,像是下了朝之后又去哪里找了旧友说古品茗了。
乔府众人下了府门前阶,迎了上来。此时却见朱门大敞之处,还有一人施施然走出来,白袍委地,轻纱随风而起,身形修长,竟是芝兰玉树之姿。
再细看,乔疏一脸无害,两只眸子闪着晶光,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能醉春风。
陌上公子如玉无双,繁华似锦不及其张狂。
姜禾鹄还沉浸在他的美色、诱、惑里,尚未缓过来,便听见乔寂风老头子憋足了中气,低喝一声:“孽障,还不过来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