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新年，但青楼酒馆晚间的生意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京城另一大青楼“映月楼”此刻正有一名女子，面戴薄纱，手执细笔，挥毫泼墨，笔下一副落日长河图，刻画入微，巧夺天工。旁边许多文人墨客和富甲贵商都加以称赞，喊声不绝。
过了大约一刻钟，女子提笔落款，赞赏和叫好的声音更是大声，女子微微颔首，这时一位管事的妈妈出来了，对着这一大群人，喊道：“千千姑娘这幅画，各位恩客们觉得如何啊？”
“好。”
“好。”
管事妈妈听着喜笑颜开，“那就请各位大人们出个价吧，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说不定还能和千千姑娘共饮佳酿哦~”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果然有人开口喊价：“三百两！”
“五百两！”
“五百五十两！”
“七百两！”
……
“一千两！”一位坐在最角落，身着浅蓝色云纹直襟长袍，腰间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黑发被束起，用一根月白色的冠玉固定着，打扮得十分简洁却气质非凡的年轻男子。
众人见其一副温文尔雅，志在必得的样子，都心下三思，只听管事妈妈又喊道：“一千两一次，还有没有哪位恩客要加价的？”
“一千二百两。”倒也有气不过他淡定的样子的，非要同他抬上一抬。
“一千五百两。”男子淡定喝茶，丝毫不把那人的挑衅放在眼里。
“你！”
“哎呦，一千五百两一次，有没有，有没有，要加价的赶紧了。”这妈妈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一千五百两，两次..三次，成交！”管事妈妈忙扭着她的大屁股从展台上下来，到男子面前：“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男子并不答话，从怀中取出一千五百两递给她，抬手浅笑，望着展台上的女子。只见千千姑娘对他微微福身，道了一声：“公子请。”
雅间内，女子一副慵懒的躺在椅子上，男子亲手为其倒茶，一点不符他们此刻的身份，只听女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本以为你这次去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男子俯身贴近，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甩出悠长的尾音：“鄂尔多斯哪有佳人相伴。”
女子也笑得莞尔，主动贴得更近，几乎快要碰上他的唇，“只怕是担心被你的王兄发现吧。”
“纤，女人太聪明，会让男人害怕的。”男子望着她，有些出神。
“是吗，那天乾害怕吗？”萧若纤伸手搭上他的脖颈，烛火透过薄纸映在她的脸上，有些梦幻的感觉。
天乾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醉人：“牡丹花下死，最鬼也风流。”
“呵呵呵...”萧若纤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忽然天乾的唇贴上了她的，一瞬间，感觉听觉比往日要敏感许多，竟能隐约听见门外众人的交谈，还有窗外微风吹过的声音，不过没多久，脸就涨得通红，天乾忙放开她，望着她的样子，吃惊道：“你不会呼吸？”
“额...”萧若纤语塞，别开脸去，知道这她是第一次，不过她常常混在青楼作画，原以为耳濡目染，至少该知道一些的，没想到，原来，她也有这么单纯的地方。心情甚好，调笑道：“纤也只有这时候才会这般乖巧。”
见萧若纤不言，天乾忽然用力拥她入怀，动情道：“若有一天，我夺回鄂尔多斯的王位，纤可愿做我的王妃。”
萧若纤闻言一愣，半响才道：“你...鄂尔多斯...”
“快了，用不了多久了，纤愿意同我离开吗？”天乾闭着眼，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在害怕，害怕听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
萧若纤无奈的苦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生活。”
“我知道，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除了生活在宫中以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喜欢画画，画什么都行，你喜欢....”天乾抱着她越来越紧，语气有些激动。
“天乾，”萧若纤忍不住开口喊他，他依旧紧紧的抱着，丝毫不为所动，萧若纤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好怕，我怕我若是夺回鄂尔多斯的王位，就要离开你了，我不知道我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想有遗憾，尤其是对你，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从未见过这般的天乾，萧若纤也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时，萧若纤是喜欢天乾的，只是当年年少，天乾一心装的国仇家恨，在权力和感情之间，无疑选了前者。丁萱忧，也就是萧若纤的姑姑，不忍心看她伤神，便给她下了“醉忘”。醉过，忘了，直到十六岁那年，萧若纤终究还是忆起了年少的往事，两人尴尬了好一段时间，最终变成了如今这般。
天乾好似自言自语，将头埋在萧若纤的胸前，“曾经我以为夺回鄂尔多斯的政权是我的梦想，直到这次回到鄂尔多斯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别的渴望。”
“乾...”萧若纤喊了他的名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任他抱着。许久，天乾心中已明知她的答案不会改变，还是忍不住再次发出轻声的呢喃：“纤真的不愿随我去鄂尔多斯么？”
“乾，我...我不想你为难，”萧若纤不知该如何劝慰他，随即带着几分玩笑的说道：“若是你当真得偿所愿夺回鄂尔多斯，我也算完成了姑姑当年的允诺，可以功成身退了。”
天乾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能让我为难的，从来只有你而已，纤的任性和执着，总让人头疼。”
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闪烁亮眼，两壶淡酒，三句浅谈，两人皆望着夜空出神，仿若回到了初见那年的冬天，萧若纤调皮打碎了姑姑心爱的花瓶，沉默寡言的天乾替她认了错，受了罚，跪在玲珑阁的阁楼外，寒风凛冽，浅蓝色的眼眸坚毅冷峻，不带一丝情绪，站在不远处的萧若纤第一次对这个特别的男孩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往事沥沥，铭心刻骨，可惜她终究不是那万千宫阙可以锁住的女子，她心怀无限自由，他身负国恨家仇，谁都不愿退让，注定两败俱伤。
月色静好，烛光交错，酒一点点见底，人在心事中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