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索菲亚，仿佛要將她灵魂深处的反应全都看进心里。

“但现在，我不在乎任务了。”它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

“索菲亚，如果你恨我，如果你永远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离开。我会向梅林先生申请调离，去另一座城市，换一个观察对象。我不会再打扰你。”

话音落下，地下室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隱约传来的滴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迴响。

它的声音开始颤抖，小小的身躯也隨之微微发抖：“但在我走之前，我想让你知道——那些日子，陪你熬夜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它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不是因为任务完成得好，而是因为……因为你会给我戴帽子，会在我不舒服的时候担心我，在你很拮据的时候，依然会分给我吃的，会在我耳边说你的梦想……”

说到最后，它的声音彻底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因为你让我觉得，我不只是一只执行任务的老鼠。我是……我是你的朋友。”

地下室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索菲亚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站在门边的安东尼悄悄转过身去，假装在检查枪械。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枪管上摩挲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三短一长，是昨晚约定的暗號。

门被轻轻推开，梅林走了进来，深蓝色的长袍下摆沾著清晨的露水。他的目光在索菲亚和地上的杰克之间流转，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著。

索菲亚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走到杰克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那只小小的老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她伸出手，轻轻托起了它。

“你这个笨蛋。”她的声音还带著哽咽，嘴角却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是老鼠就不理你吗？我又不是那些见到老鼠就尖叫的贵族小姐。”

杰克愣住了，头顶的侦探帽因为它的动作而微微歪斜，差点从脑袋上滑下来。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是鼠族。”索菲亚继续说道，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生气，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你以为我接受不了真相，所以选择隱瞒。但杰克……”

她用拇指轻轻擦去它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如果你更早告诉我，也许我会震惊，也许我会害怕。但我绝不会拋弃你。因为你说得对——我们是朋友。”

杰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用小爪子紧紧抱住索菲亚的拇指，侦探帽终於从头顶滑落，露出那双湿润的眼睛：“索菲亚……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別哭了。”索菲亚哭笑不得，“你这样哭，我也没法不哭。”

她把杰克放回肩膀上，那个它再熟悉不过的位置。杰克立刻蹭了蹭她的脖颈，那个动作和过去一模一样——温暖、真实、毫无保留。

索菲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她转向梅林，声音清晰而有力：“梅林先生，我愿意加入晨曦会。不是为了你们的理想，也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目標——”

她的目光扫过肩上的杰克，又望向站在门边的安东尼：“我只是想保护我在乎的人。如果这座城市的秩序容不下他们，那我就亲手改变这座城市。”

梅林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欢迎加入晨曦会，索菲亚同志。”

索菲亚握住了那只手。窗外，晨光衝破了夜的最后一道防线，金色的光芒洒进地下室，照亮了三个人、一只老鼠，以及他们选择的、那条註定不会平坦的道路。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间陈设雅致却透著一丝冷清的书房內。

维克多独自坐在书桌前，柔和的檯灯光晕下，他正仔细阅读著一封展开的信笺。信上的字跡清秀而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莉婭。

信的內容並非寻常问候，而是委婉地转达了“梅林先生”及其所属组织的请求——希望他能动用一些影响力，確保一位名叫哈里森的主编在狱中的安全，並在合適的时候，促成其释放。

信中提到，因他们不方便出面，故而拜託他这位“三皇子身边的人”代为周旋。作为交换，组织承诺將欠他一个人情，未来在他有“不方便出面”之事时，必將全力以赴。

维克多放下信纸，指尖轻轻按压著眉心。窗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他抬眼望去，透过玻璃，看到伊莉莎白正在庭院里追逐一只蝴蝶，天真烂漫，而一旁的杰端则在管家放在一旁的坐垫上睡觉，与这书房內权谋算计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带著淡淡的瞭然。“人情……”他低声自语，目光再次落回信纸。

“用虚无縹緲的未来承诺，换取眼下实实在在的介入。福尔摩斯……你还是这么善於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纽带。而我，似乎永远无法完全摆脱这些『关係』的纠缠。”

但他清楚，这確实是一笔值得考虑的交易。一个隱藏在暗处、能力不俗的组织的人情，在某些时候，或许比明面上的盟友更有用。更別说他现在需要对付的是未来三皇子那日渐明显的猜忌和试探。

正午时分，贝尔德伯爵府邸的书房。

维克多与贝尔德伯爵隔著一张红木书桌对坐。空气中瀰漫著上等菸草和旧书籍混合的气息。

贝尔德完全想不到维克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造访。

昨天舆论再次发酵后，罗斯柴尔德和哈灵顿家族的关係变得更加紧张，街头不时爆发小规模的衝突。

与此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对事件中涉及的格雷戈里家族施加了全方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