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您终於问起这件事了。”他苍老的意念带著细微的颤抖，仿佛在翻阅一本浸满尘埃的旧帐本。

“那10%的粮食……我，我没有动一块坚果给自己。我带著当时运粮队那几个跟我一样不怕死的老伙计，偷偷拿去做了粮食育种和高產实验。”

他抬起头，那双不再清澈的小眼睛里，却闪烁起当年破釜沉舟的光芒：“那时候，光靠搜集和存储，我们永远只能挣扎在饿死的边缘。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更好的粮食！

我知道那是冒险，是拿全族的命在赌……万一失败了，我就是千古罪人……所以我不敢上报，只能带著几个信得过的老兄弟，偷偷地干。

后来……后来地底的第一株高產粮食长出来的时候，我们几个抱在一起，哭得像个幼崽……”他的意念里充满了过往的辛酸与激动。

“再后来，绿叶那小子长大了，有本事了，接管了农业。”吃货的意念平和下来，“我在交接的时候，才把那些培育记录和优选种源，像传家宝一样交给了他……他，他是知道全部真相的。农业区的很多老傢伙，也都是当年的参与者，他们记得……”

陆然沉默了。他回想起，確实在某个时间点后，食物的增长超出了预期，他当时只归功於绿叶的领导和新农场的开闢。

原来，那场关乎族群存续的农业革命，早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就由眼前这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臣，以这样一种孤注一掷、忍辱负重的方式，默默地打下了最艰难的基石。

“他们推选我，”吃货的声音带著一丝哽咽，“是念著那份旧情……领主，我老了，不想爭什么，也避嫌过，但他们坚持……这个代表，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好像，也拒绝不了这份心。”

片刻的寂静笼罩了议事厅。陆然那冰冷的意念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混合著愧疚与敬意的复杂情绪。

他看著眼前毛髮灰白、为自己当年的“擅自做主”而忐忑不安的老臣，仿佛看到了鼠族艰难创业史的一个缩影。

“……我明白了。”陆然的意念变得异常温和，“这件事，是我误解了你，委屈你了。这个代表，你当之无愧。”

他顿了顿，郑重地说：“去吧，在议事会上，把你当年的远见、勇气，还有这片你曾用秘密守护过的土地的未来，好好地说出来。”

吃货用力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著泪光，但腰杆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他转身，迈著比来时更为沉稳的步伐，缓缓离去。

“很好。”他的精神波动温和而坚定，“从今天起，议事会正式成立。所有涉及族群未来的重大决策，都將由议事会討论后再执行。我会保留最终决定权，但我希望听到你们的声音。”

洞穴里响起一片精神共鸣——那是一万只鼠族同时表达认同时產生的独特震颤，如同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扩散。

“另外，军事与情报部门暂不设代表席位。影子、铁爪，你们直接向我负责。这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两个领域必须保持高度机密性和决策效率。”陆然的语气变得严肃。

影子从阴影中微微点头，铁爪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影子上前一步，將几份捲轴摊开在石台上。

“领主，这是过去一周收集到的关键情报。三皇子派系的洗钱路线图，共涉及十七家商號和五个地下钱庄。教派据点的活动记录，包括三次秘密集会的人员名单。还有...贝尔德伯爵府內部通讯的部分副本。”

陆然仔细审视著这些情报。每一份都经过二十重交叉验证，所有可能指向鼠族的线索都被巧妙地替换成了“福尔摩斯的暗记”或其他合理的情报来源。

“做得很好，这些足够让伯爵对三皇子和教派產生警惕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某张捲轴上:“暂时不要全部送出去。先给他一部分，让他尝到甜头，同时也让他知道——我们有能力获取更多。另外那三个家庭的潜伏任务也儘快落实下。”

“明白。”影子收起其他捲轴，只留下三份，“那埃里克呢?他现在还在铁壶巷地下室。”

“再关两天，然后放他回去。”陆然思索片刻，“给它餵一些，我们调试过的幻影蘑菇，植入一些混乱的记忆片段——昏暗的灯光、模糊的人影、听不清的对话。

让他以为自己被某个神秘组织审问过，但什么都没说出去。这样既不会暴露我们，也能让伯爵明白:他的探子暴露了，但对方没有赶尽杀绝。”

“高明。”铁爪低声讚嘆，“这会让伯爵既忌惮又好奇。”

陆然转向老巧手:“工坊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就绪。“老巧手的精神波动里带著自信，“莉亚已经通过地下渠道拿到了所有特殊材料。情报部门给了20个成员。至於宫廷微缩景观，我们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类似的项目，现在只需要微调。”

“三天能完成?“

“两天半。“老巧手篤定地回答，“第三天用来检验和调整。”

陆然满意地点头。他早就预料到伯爵会有所试探，所以在几天前就开始布局。

对於安东尼，他的变化是他没想到的，本来是隨便找了一个落魄记者，甚至当时福尔摩斯假死后都打算让他走人了，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成就了。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向一个方向匯聚。

“该收网了。”他將一份密信系在信使鼠腿上，“把这个送到伯爵府，记住，要让管家亲手接到。”

小信使鼠机灵地点点头，迅速钻入通往地表的秘密通道。

几小时后，地面上的工坊里，莉亚正微笑著在一份天价订单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站在她对面的巴特莱管家脸色复杂——他原本以为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会让对方拒绝或討价还价，但这个年轻女人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订单，然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三天后见，管家先生。”莉亚的语气温和而自信，“我保证，您会满意的。”

巴特莱离开工坊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平凡的木门。他隱约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一直注视著他。

菌灯渐暗时，陆然独自站在地下城的最高处——一个能俯瞰整个洞穴群落的观景台。

“影子。”陆然通过精神网络召唤。

“在。”

“加强对三皇子和教派的监控。伯爵的试探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这段时间我们要稳一点。”

“明白。”

陆然望向头顶厚重的岩层，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地面上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