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离没有说话,韩嘉佑十分犹豫地伸手关掉了车内的灯,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慌,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背靠在驾驶座的后背大口喘气,花了很久的时间才顺平了呼吸。
“这么夸张,你不会是在骗我的吧?”方离有些怀疑地问道。
韩嘉佑摇摇头,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吴叔,我可是真的怕黑。”
方离总觉得自己是被韩嘉摆了一道,但她也知道韩嘉佑是在给她一个机会面对现实。
她不可能戴着墨镜戴一辈子,她不可能永远活在最阴暗的地方。
“再怎么样,你的眼睛也不会比躺在殡仪馆那具女尸要可怕。一双能看透生死的眼睛,不会恐怖到哪里去的。”说罢,他指了指已经关闭的车内灯,说“现在黑灯瞎火的,就算你没有眼珠子我也看不清。”
“你才没眼珠子,”她偏过头,看着窗户上有些隐约的自己,说“我从小就有病,眼睛和别人不太一样,耳朵也听不见。后来有个好心人替我治好了耳朵,但是眼睛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她慢吞吞摘下墨镜,常年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的双眼一时间有些不习惯韩嘉佑的直视,她看着韩嘉佑的衣领不敢与他对视,浅蓝色的右眼像是一池清澈的月牙泉,在流沙环抱的敦煌沙漠静静汇聚流淌。
“瓦登伯革氏症候群。”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看着她的眼睛时也不觉得可怕,月牙泉一样湛蓝的右眼让他挪不开目光。
方离点点头,想要重新戴回墨镜,却被韩嘉佑一手拦住。
“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总要遮着它,”韩嘉佑笑了笑,说“以前我有个姐姐和我说,如果你身上有什么特殊异于常人的,那是神给你恩赐。”
他顿了顿,说“阿离,你的眼睛,是神给你的恩赐。”
方离常常在想,究竟什么才是神给的恩赐。她并不认为能预见死亡是什么好事,在遇见韩嘉佑和应家轩之前,她从来没有成功干预过谁的死亡。
如果真的有恩赐,那么也许认识他们才是神给的真正的恩赐。
黑夜本就隐藏了无数的秘密,黑暗遮盖了无数的肮脏和邪恶,所有的罪孽都在夜晚苏醒,白天睡下。
没有人会注意在夜半行走于十字路口的人,那鬼魅一样的身影如同风一样飘过,如诗中所写的那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阴暗的老仓库里,到处都是老鼠的吱吱作响,老旧的墙已经没了往日的白,眼下只剩下灰黑一片带着似有若无的压抑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水沟的味道,但是身在玻璃缸中的女人根本闻不到这股恶臭。
她睁开眼,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前一秒她才刚刚结束夜生活走在回家的路上,下一秒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的强烈刺鼻味道顷刻间涌入她的鼻腔,令她昏睡过去。
她被困在一个玻璃缸中,头顶盖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盖,她想伸手去推开,因为□□的作用力却怎么也推不开。
她是被一种紧张感惊醒的,那是身体感觉到危机时的一种本能。她的身体感觉到身处的环境中空气正在减少,窒息感如同一双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忍不住大口喘息胸口却依旧得不到缓解。
供她呼吸的氧气越来越少,她软绵绵地抬起胳膊敲打玻璃壁,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叫喊,四周却仍然只有她自己。
不,不止是她自己,还有一台摆在三脚架上正亮着红灯的摄影机。
她敏锐地开始觉察到这是有人故意带她到这里来丢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又架着摄像机录下自己挣扎的全过程。至始至终这个绑架她过来的人,不为钱,不为色,只是要她死。
摄像机的红灯闪着诡异的亮光,鲜红如血,透着神秘。
她挣扎了没多久,就昏死过去,不知是因为□□的作用还是氧气的稀薄。
老仓库里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踏过地上的恶臭积水走到玻璃缸前,缸中如花似玉的女人已经垂着头死去,那人却只是瞥了一眼毫不在意。他从三脚架上取下摄影机,头也不回转身走出老仓库。
依旧是宁静的老仓库,依然是泛着臭气的水沟,耳边仍然有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同的是闪烁的红光已经消失,玻璃缸中却封锁了一份黑暗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