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东成发出传音入密：“成儿愿受禁术，恳请老爷变通，用易容术留玉碎人，成儿会训练出一批死士，不让我贾氏蒙难！”

贾庄主默默压下翻涌的气血，手捻须做沉吟状。“禁术”是非常时候落密探身上的，受术者心智多少会受影响，他想这种术法可不能对成儿落，不然自己先遭殃。

古人敬祖，贾庄主改念了，心道祖宗应不会走眼，成儿必是忠心的。赵家和那夷女的关系，不过是阿翠（赵母）做过一阵夷女的丫头。成儿即能这么保夷女的孽子，对贾氏忠心可想而知，不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赵管事就是忠仆。

于是他恢复一脸慈祥：“你们这家子，叫我说什么好！起来吧。”又厉声对小七道：“你且听好，从今往后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跟着你成哥过逍遥日子去吧！”

八龄童听不懂，只知乖乖叩头。赵东成心里明镜似的，以传音入密呈报：“老爷曾言成儿天生异质，以前不懂，这一年成儿在江湖上跟人交手，每打一仗功力成倍翻升，个中原故成儿自己都弄不明白，七少爷便是想学也学不到。”

贾庄主微怔，早年看中赵东成，除了此子体质了得，智力也不得了，学什么都过目不忘，堪称神童。那时他有过担忧，又想反正贾氏弟子都是“一代而终”，后代是做二世祖，翻不了天。此刻担忧复起，再是敬祖，也不能有个无法控制的徒弟。

思衬片刻，他以传音入密道：“成儿，禁术我是怎么也不会在你身上落的，你可愿抱灵牌与五小姐成亲？”

五小姐儿时落水身亡，死后入了祖坟——古代孩子夭折率高，早夭的贾家孩子不论男女都埋入祖坟，这一点与中原风俗大异。为什么会这样做？没人提出过疑问，反正是祖上留下的规矩。

少年赵东成也没多想，一口应承：“愿！生为贾氏弟子，死为贾氏忠魂！”

贾庄主颔首：“你是个好孩子，赵家现今也有后了，从今往后你是我亲儿，这件事谁都不要说，连你娘也不要说。”——贾氏“冥婚”并非名义上的，乃禁术中的禁术，不影响心智又能确保女婿忠心不二。而赵东成之母阿翠不是家生奴，是从海南买的，海南太神秘，那女人竟生出赵东成这样的儿子，有多少料他不托底。

赵东成献出今生献灵魂，终于保下小七，他却一点不觉得代价太大，反倒窃喜：这么一来，以后娘要我娶妻，老爷和主母一定反对！

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怎么办？赵少侠对娶媳妇还没兴趣，目前人家只想做大侠大贾。再说了，他有点忌惮可以做“妻”的女人，家里一个老妈已经吃不消。早在被迫将荷花收房时他就琢磨过：老子将来不要妻，弄一窝美妾省心省力。

赵东成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收留一手捏胭脂、一手抓宝剑的小羽欣，赵家院落变成美人窝的计划大大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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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年，小杜鹃也长到八岁。她已习惯闷人的薄膜面具，永远是张面瘫脸，只有灵动的眸子滴溜转。

自她记事起便跟着祖师婆婆“在路上”，从不会在某处停留三个月以上，这会她们住在杭州城小花枝巷。该巷是私~娼聚集地，靠着贫民窟，另一边却是繁华街市，可谓冷眼看世态的好地头。可惜小杜鹃体会不到杜药仙的良苦用心，只恨药典枯燥难背。照她想来，不能生财买烧鸡吃的药典有毛用，还不如练武功，至少跑路时可省些力。

老天听到她的祈祷，有人送上门给她开练——小院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喷着酒气的地痞带着几只打手窜进来，吆喝：“兀那哑婆子，给老子出来！休怪爷们不怜贫惜弱，你们祖孙即在此租屋，就得守规矩，一吊铜板，牙嘣半个不子，将你孙子卖了！”

屋里响起咳嗽声，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太婆，在一个丑崽子的搀扶下挪出来。就见老太婆抖着手，从打了许多补丁的大襟中摸出一吊铜板，示意丑崽子交钱。

杜鹃拿了钱，小跑几步扑嗵跪下，双手托着钱高高举起：“大爷行行好，这是小子磕头讨来的，求大爷给我们留两块铜板吃饭……”

地痞“呸”地吐了口浓痰，一把抢过钱，嘿嘿笑道：“兀你个丑崽子，竟是出去讨了？有能耐！大爷罩着你，只这当花子有当花子的规矩，不要你多，每日百枚铜板。”

杜鹃惊呼一声，哀声道：“大爷，我们祖孙一路讨了几个月，就这么点……”

地痞着恼，想踹上一脚立威，不经意望见丑崽子的眼睛，那迷离星眸令他莫名一滞，竟想在那丑脸上摸一把，不料平地打了个踉跄。

打手们以为他喝多，忙上前相搀往外行——保护费已经收到，这等穷鬼再怎么榨也榨不出多少，不如去下一家。

地痞一行刚出去，院门无声地合上。杜鹃打个激灵，扑向药典装用功。

杜药仙冷喝：“跪下！”

杜鹃最善跪，先屈膝后趴地，是那种五体投地的趴法，哼叽：“你打你打！打断小孙的手您老就不用惦记了！”

杜药仙好气又好笑，举拐杖作势敲了两下，叹道：“你个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回，似这种混子便是灭了有何用？下一个没准更糟。”

杜鹃翻身爬起，恨声道：“那我又说过多少回，似这种混子，要一串，顶多给他一枚！等着瞧，这回一个月都别想住满！”

杜药仙默默，半晌道：“也该走了。咱们往岭南去罢，那里四季常青，只要手脚勤快，一枚铜板没有也能活命。我已这把年纪，你这受不得气的性子不改，叫我如何放心？让你背药典是没法子时可采药材卖，不是让你持强整人。强中更有强中手BLaBLa……”

杜鹃貌似受教垂听，肚里大不服气，心的话若非您老这等迂腐，咱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哼，本姑娘以后向地痞学，专门讨线，还要人家心甘情愿给！

杜药仙苦闷，杜鹃比其母资质还好，却是一样的左性子。近年她自感天年已近，无可奈何只能一路往南走，好歹岭南天高皇帝远，又有几位旧交，只是以杜鹃的性子，托给谁怕都会给人家招灾惹祸，这可如何是好？

不提杜氏祖孙如何发纠结，中州贾家庄里，小七天天过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