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队,填炮弹!”由于原本领队的牧恒不负责任地扎错堆,格里幸不辱命地担当起指挥的角色。
“簌簌簌——”弹林炮轰中,可恶的破风声又掀起一轮新的恐惧。
难以辨别方向的枪雨无从防范,唯一可阻挡的盾被不着东南的使用者转得像只无头苍蝇,然后砰然倒地,又被另一人哆嗦着捡起……
姬远没跑几步便被轰然震颤的大地抖得一歪,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黄土扑头盖下,浇了他个灰头土脸,等他三两下抹清视线,就见一只碾着半层黄沙的断臂血淋淋陈横在前。
……他心中顿了半刻,面无表情地跨过残肢,跑向他的相对安全区域。
虞玫玫面有菜色地维持表面安定,一手抚着突起明显的肚子,一手被蒋沛菡抓着。蒋沛菡另一边是胆战心惊的虞巧,虞凡与蒋绛如出一辙的表情仿佛冷眼旁观一切,唯有蒋翊一头热地不忘怒瞪。
这一串子蒋家人还真是……
姬远有些苦恼,临到阵前还这么一盘散沙,若不是斯瑞做出一往无前的利器,还不知这仗得打到猴年马月。不过再转念一想,到底谁也没有证据真正指明蒋绛的貌合神离,虽说多一分防范心是好事,但过分多疑就是离合人心了。
自己怎么就听三人说就信虎了呢?
他蹲下安慰了一下虞巧,仰脸望着身后的林子,问:“这边没事?”
“修和半蕾在附近,没问题。”蒋沛菡答。
姬远“嗯”了一声,对蒋绛一使眼色,两人到一边说话。
“今天突袭的人你有消息知道是哪里的吗?”
蒋绛微微扯起嘴角,像是意料他会问这个问题。
耳尖的蒋翊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喊:“姬远!你是傻子吗!这人居心不良图谋不轨,你竟然还信他的话!”
蒋沛菡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姬远见蒋绛不动神色的模样,心说世上真有人能对自己的一切诋毁无动于衷吗?这样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有些可疑了。
“不知道,不过能猜到。”蒋绛说话了,“按那些人的行事做派,大概是匪徒出生。而且时机什么嵌得如此准,想必是经过计划的。自从群匪岭被清剿后,整个尚彧能成气候的匪群闭着眼睛都能数清……你说是吧?”
话于此戛然而止。旁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气定神闲,好像这不是战场,只是家中小院下午茶的普通聊天。
姬远顺着他的思维想,立刻反应到了,是童瞳的队伍!褚峥垣监军北上支援孟邹,理所应当解决百姓义军后立刻赶回来,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
他皱眉看蒋绛,“你早知道梅溪和童瞳出事了?”
蒋绛似笑非笑地耸耸肩,“有什么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人数决定不成战局。”
虽然这句话大大加重了他的“图谋不轨”嫌疑,但事实确如蒋绛所料,在这场热火朝天的战争中,人数多少只决定了死多死少,与填弹人员的替补问题,其他并无太大用处。
相对安全区域并没安定多久,一颗偏离轨道的炮弹砸下来,轰散了几人背后的大片树林。
“完了,这下没藏身之地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姬远拧了把衣服上的泥,苦中作乐地捏了个小人递到哇哇大哭的虞巧面前,“别哭了,再哭就成它了。”
虞巧哭得更大声了。
他叹了口气,把泥人扔了,一副生无所恋的腔调叉开腿,把虞巧抱过来哄。
其他人也没大碍,就是被爆炸声震得有些耳鸣,一时头晕反应不过来。
虞巧哭不动了,扒拉着姬远的衣服嘶哑着说:“叔叔,我想回家。”
“啊啊啊,回家,很快就能回家了。”他敷衍地哄着,心里又无聊地思考起来,虞毕出究竟想从这兵荒马乱中得到些什么呢?
曾提出这些个无聊想法的虞毕出正浴血奋战,身心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得什么深明大义的享受。
“小心身后!”
虞毕出侧身,一枚子弹擦过他胸前,盔甲被撕了条大豁口,露出内里金光闪闪的里衣。
他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好险,近乎本能的利剑一挥,又斩杀一个靠近的敌人。
“菡姐!逮到个人!”半蕾粗鲁地拎着一个大概七尺高的男人往众人面前一丢,拍拍手上的灰尘,白了满脸无奈的修一眼。
“他刚才好像躲在林子里,我们没看见,被刚刚的炸药轰出来的。”她补充。
那人的半张脸被严重烧伤,虞巧见着这幅摸样的人往姬远怀里缩了缩。姬远则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啊,还没想起来,那人就自己挣扎着要爬起来了,被半蕾一脚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