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盛极必衰，衰极也是有点幸运的。姬远是继格里之后深切体会到这点的人，并在自己心中绘声绘色演绎了一段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虞玫玫带来的消息是，有个乞丐给他们传信，说他们的朋友正在五里坡外，受了伤，让他们去接。知道这件事的蒋沛菡和蒋绛已经去了。

姬远瘫软地趴在桌上，嘴里；乐呵呵地道：“果然老天爷是向着我的。”

虞毕出愈发感觉姬远这个人奇怪，他看起来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却从头到尾都只在关心自己的法子进展如何，完全罔顾人的生死。就拿他刚说的那两句话来说……没有一点人味。

然而，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姬远自从离开虞都之后，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关心他的父母如何，奶奶如何，朋友如何。因此虞毕出深觉他是个凉薄的人，可是那天晚上，又不停地道着歉喊娘亲……

令人捉摸不透。

当看到蒋绛抱回来的人时，姬远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醍醐灌下，破了个窟窿似的透心凉。他狠狠咬牙，心里把老天爷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耍人很好玩是吧，给人希望再扇一巴掌很有趣是吧！

不过，他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被带回来的是凌丝。她浑身血污，身上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伤口，最可怖的是脸上三道平行的爪痕，从额头斜贯右眼，导致鼻梁扭曲，右眼眶分崩离析，一片血肉模糊。

她被一路抱回来的时候真是把周围人吓了一跳，远远避开三尺不忍直视。与此同时，扭曲的猜测在人群中流传起来。

姬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就拉着虞毕出冲了出去。

“衙门在哪里，带我过去。”他如是问。

衙门如今已成全程辨识度最高的地方，哪里的百姓最多，哪里就是衙门口。姬远知道这么好找，就不叫虞毕出来了，他那么张死人脸，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让人心生同情呀。

他把虞毕出留在外面，自己挤进人堆里抄起家伙击鼓鸣冤，那远古悲鸣似的低沉声音把叽叽喳喳各说各话的百姓调停下来。

姬远敲得胳膊都软了，才有人出来。

杜千明这段日子被烦的没睡过一个好觉，面色青白，架在身上的官府都松松垮垮的。

“何人鸣冤？”他的嗓音沙哑，中气不足。

“大人！”姬远提溜蹿到他面前，被俩衙役拦下。

他做出大悲的神色，哭丧着道：“大人要为草民的姐姐做主啊！”

杜千明觉得太阳穴肿胀，脑瓜子快爆开了。他挥退两边的守卫，问：“小兄弟，你姐姐出什么事了？”

“大人！我的两位姐姐前段时间失踪，今日回来了一位，却身负重伤……”他说到这儿假意抹了把眼泪，“那些外族简直不是人……”

“外族”这词如今何其敏感，杜千明一下打起了精神，“你姐姐是被外族掳走的？”

姬远吸了吸鼻子，沉沉“嗯”了一声，“可怜我另一位姐姐还身处虎口，据说那里还有很多孩子……”

听到这话，百姓骚动起来，有一位大胆的插话，“小弟弟，你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一炷香前被一位公子爷抱回来的？”

姬远擦了擦鼻涕，使劲点头，还努力挤眼泪，“是啊是啊！”

姬远他们住的客栈在西面，城门在东侧，而衙门正好在二者之间。这里的人都是一大早就守着的，自然都看见了那个惨不忍睹的画面。

于是，下面再次沸腾起来，熙熙攘攘说什么都有，大一致的声音当然是要求杜千明去把人给找回来。

杜千明示意大伙儿冷静一下，问姬远，“能否先带本官去看看令姐？”

“当然当然！”姬远擦干净脸给他带路，还不忘解释：“刚刚我姐姐说了几句话就晕过去了，能不能请大人不要马上问话？”

“这个当然。”

出了人群的姬远给虞毕出打了个手势，立刻绕在他们前头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