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气息稍有变化，还没等那人跃上房梁，一个威严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过来”

熟悉的人已经急急忙忙的行礼了。王爷在发脾气，子昕稳住了音调“属下拜见主人，主人有何吩咐”，心里却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生气。

刚刚到中午就听说王爷要回来了。想着锦衣的少年们，想着那声漫不经心的“你们随我去给王爷做些点心”，自己虽然并不敢和王爷搂在怀中的男孩们比些什么，

突然也想让王爷吃几块自己做的点心来。

对的，不是争宠，他提醒自己说，把点心做好悄悄放在果盘里，只要王爷能尝尝，也便心满意足了。宫里送来的或是膳食房里做的点心有些油腻，想做些清淡口味的给他吃。

看着陆子铭俊朗威严的样子，才发现几日不见，自己竟是这般思念。只是没想到主人竟然刚过来了未时便回来了。从宫里到府中有些路程，用过午膳料想怎么也要申时了。如果知道，便晚些时候再去做糕点，本来并不是多么着急的事情，竟然错过了第一时间的见面。王爷竟找自己有事，怎好叫王爷等呢？子昕有些懊恼。

只是不知下人是怎么伺候的。在炭火烧的这么热的卧房里，王爷的外衫外面还套着夹袄的背心，沾了雪的靴子也没脱。

“今天是什么时候当值”。陆子铭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的靴子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自己发现从进门之后就只脱了最外层的皮袄，难怪觉得这么热。心中一暖，子昕果然不是什么人可以随意替代的，才说“过来帮我脱了”

子昕膝行了几步帮陆子铭换好靴子又除去了外衫，跪到几步远的地方才说“属下今日本是未时当值，有事情耽搁和队长换了一个时辰的班”，他低头仔细想想天色，下午并未迟到，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生气。试着补充道：“属下，以后一定早到”，只怕是自己提前到了不足半刻，王爷因这个不高兴？

说到底那人既没有迟到也没有旷工，连陆子铭也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无理取闹。但总归是饿着肚子等了他半天，心中有了恼意，想着狭窄的梁上的空间，将自己隐藏的丝毫不让人察觉，整夜整日的低伏，本来就心疼不已，现在又要早来，不由更加生气起来。

“苍源教位于天山以东，在凉州也有分舵。在江湖中虽不为人知，但苍源教为朝廷控制，一方面监视北方是否有异动，尤其是边境国家丹勒，一方面和西北边的巫戎教制衡，历代掌门都是朝廷亲自选派的人手，你可知道？”

陆子昕知道王爷还在生气，连语气都格外生硬，一次又说了这么多内容，想了一下才开口“属下知道一部分。”他想想补充，“苍源教的位置，和巫戎教的关系属下知道一些，和朝廷的关系是第一次听说”。

“苍源教教主铁木苍上周病逝，皇兄和我打算派你去接任帮主”。

突然觉得晴天霹雳的消息震的子昕差一点一下跪在地下。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咽下汹涌而出的泪水，低颤和无助。迟疑了许久才颤声说：“属下什么时候动身”。

“下月初一”陆子铭玩味的看着他沾着泪水的睫毛，特别的喜欢看他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样子。

影卫外出做任务，也并不是没有有过。能去苍源教做教主，自己王爷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了。何况自己去凉州一年，主人料想自己对天山极为寒冷的气候也能应付。

王爷，还是不要自己了。不要自己留在身边，要打发到遥远的天山去了，连年都过不了。果然自己前科累累，王爷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路远迢迢，一个永远也无法脱身的位置。只怕是当了这苍源教的教主，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到温暖和繁荣的长安来了。

随时需要把边境的军事和江湖上的消息传递给王府，也应该是一个需要信任的人才能做的工作吧。

王爷是信任他的能力和忠诚的。只是，自己这是那般不讨人喜欢吗？高高在上的人，对自己那么好，只是在奖励他的忠诚吗？还是如苏巧儿所说的，“不过如此吗？”自己把那些承欢膝下的人还不如吗？

王爷把自己当个小倌也好，放在烟雨楼里也好呀。远远的送走，就是王爷所说的不许自轻自贱吗？

明明走之前还说了原谅，还说了信任，还说了喜欢的，还说了等他身子好些。从来不会在意自己身上是不是多了条伤痕的人每日都会涂去除疤痕的药膏，在凉州留下的鞭痕已经淡了很多，王爷却还是不要他了吗？

把本来准备好的那句“王爷把属下留做贴身侍卫吧”深深的咽下。本来终是抵不住思念和担忧，王爷的武功还未恢复，身体也不好，第一次想毛遂自荐的求了那个贴身的护卫的身份的。

竟然，颤抖了两下说不出口。子昕努力的用内力将汹涌而出的泪水逼回眼眶，只是视死如归的决绝，一时间却还恢复不了。

陆子铭看着生机勃勃的人一脸的苍白，虽然用了内力拼命抑制，眼眶上仍然挂满了水汽。平时在自己面前，用内力也仅仅限于疗伤。这会儿在自己面前都敢用内力了。

本来只是想小小惩罚一下他没有第一个回来迎接自己，可没想到人却难过成这样。明明走之前也是宠爱到家了，明明晚上躺在床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明明看见他哭了，现在不是应该开口求自己说不要去的吗？

难不成自己不在这些天有人欺负他说了不该说的了？

本来，留着最后的一句话是要当做惊喜的。

快要站不出的人从怀里套出了一小盒糕点，一阵栗子的清香弥漫开来。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走只怕再也无缘相见，做好的栗子饼，想亲眼看着他吃。可匆匆忙忙的拿了出来，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王爷接了过来还温热的栗子饼，吓唬了人又心疼，看着放在怀里整整齐齐的糕点，用小刀仔细的雕刻成了桂花的模样，烘烤的黄而不焦，温暖和自责同时略过心底，“下午不在，可是给我做饼去了？”

苍白的人点点头，“属下下午去后山摘栗子。耽误了些时间。”

“栗子市场里有很多，怎么用得着亲自摘呢？”

“可是，属下没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