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书苑--皇家子弟和士族子弟学习之所。正值早课散学之际，人三三两两的都走的差不多了。

小太监拿着腰牌匆匆而来，眼眶是显而易见的红着，却谨慎而卑微的微垂着头，扬起眼慌忙的寻找着自家主子。

“七殿下！七殿下！！”寻着主子的小太监仿佛寻回了主心骨，开口呼唤主子的时候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听到呼唤的少年猛然转身，生生的显出几分脆弱，又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强自定了定心神，冲太傅一揖后便快速跟着来人离去了。

“怎么回事，是……母后出什么事了吗？”少年压下心慌，试图安慰自己，隐隐的怀着绝望中的希望问身后的小太监。

“殿下，皇后娘娘……她怕是不行了！”小太监抬起袖子拭拭眼角，到底是年岁和资历都不够，声音还是带着哭腔，震得前面的少年脚步一滞，整个人都身形不稳起来。

“殿下！皇后娘娘还撑着一口气，没走漏消息，就等着见殿下最后一面，殿下！”小太监心下不忍，只盼皇后娘娘能稍稍安抚主子，不要倒下才好。

少年闻言果然脚步加快，母后……

凤栖宫

“娘娘，殿下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人一见着小主子，就冲屋内喊起来，规矩什么的此时已全然顾不上了。

床榻之上半倚着一个美妇人，虽是面色惨白，却怎么也挡不住那一份脱俗的风姿，只可惜，微微涣散的眼神说明妇人已是油尽灯枯，即使有妙手怕也难以回春了。

“母后！孩儿回来了！”少年未开口便已红了眼睛，声音嘶哑压抑，只能紧紧握住妇人已经开始失去体温的双手，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煜儿，不哭，母后……早知会有今日了……多偷的这三年时光，母后，满足了……你听母后说，母后去了之后……咳咳，你先传消息……给你舅舅。然后，再告诉陛下……”妇人重重的喘息着，极力掩饰着痛苦，“你要小心庄妃……，待母后出殡之后……你就奏请陛下……出宫去封地建府，你舅舅……会派人保护你。”安排好身后事宜，妇人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一桩心事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脸上竟然恢复些许血色。只是这抹血色却让少年目眦欲裂，这分明是回光返照！“煜儿，不要报仇，母后……化作鬼魂也不会放过她们，不会让他们伤我的煜儿分毫……，母后只盼煜儿平平安安，喜乐一生。只可惜，咳咳，只可惜母后不能，看着煜儿娶妻生子了，煜儿……”妇人仿佛倦极了，却又万般不舍，眼神缱绻环绕着早已呜咽不止的少年，她的煜儿啊，那漫长的一生，煜儿会遇到那个用心待他好的人，可惜她不能替他过过眼；煜儿可能会失意无措，可惜她不能在哄他开心给他指引；煜儿可能会尝试为人夫为人父的喜悦，可惜……煜儿……

“唔……”少年不能失声痛哭，紧紧的咬着锦被，抓着失去温度的柔荑，寒意就这样渗入心里，痛的无法呼吸。泪水洇湿了一大片，可是睡去的妇人不能再用温暖的双手拍着少年，用淡香的帕子拭去少年恣意流淌的泪水，用柔和轻扬的语调调戏少年的不知羞。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再也不会笑眼弯弯的凝视着他了。

残阳如血，太监婢女们在殿外跪了一地，都眼睛红红的，婢女的帕子都不知湿了几条。

“小安子。”良久，殿内传来沙哑的呼唤，跪在外面的小太监挣扎着爬起来，冲进殿内。殿内的少年已经停止了哭泣，双眼平静而幽深，寒意就这样生生的蔓延出来。

“殿下……”小太监打了个寒颤，曾经的殿下仿佛不复存在，眼前的殿下总有奇异的违和感，但还是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给左相递消息，就说皇后娘娘去了，让他做好准备。这些银票打发下人，就说母后晌午还好好的……到了晚膳时候才发现。……去给本皇子取个瓷瓶来。”

皇后殁了的消息并未引起多么大的影响。除了消息放出那日后宫嫔妃连带着他那“一脸悲痛”的父皇都来了一次以外，凤栖宫冷清的一如往昔。

当今太后早就看皇后不顺眼了。虽然皇后三年前中毒之后便完全撒手放权不理事了，一直称着体弱守着七皇子安稳度日。但身处此位自有其躲不掉的代价，虽然这个位置她并不想要。皇后虽是个性子淡的，但也不是蠢的，只奈何命不由她，只能含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