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摄政王凌子胤,他其实什么都不缺,但又什么都很缺。众人只看到摄政王一路辉煌的成绩,看到他人前的风光,却没人看得到他内心的惶恐与孤独。
摄政王凌子胤十三岁上战场,短短两年时间便从什么都没有的小兵成为一名小将,其武功和智谋都深得尹老将军青眼。尹老将军得知凌子胤是孤儿后,更是将其带入尹家,一路栽培。凌子胤也争气,接连几场大仗打下来,不到十八岁,就已经是三品将军,还有了自己的亲兵军队。接下来又平了勇王之乱得封异姓王,最后更是位极人臣,成为摄政王。
单从凌子胤十三岁入伍开始看,摄政王这一路简直就是传奇,是能力和运气结合的结果,让许多人艳羡眼红。但是没几个人知道,摄政王凌子胤十三岁之前,受尽万般苦楚。
凌子胤出生在武学大家,六岁之前调皮捣蛋,家中有严父慈母,上有十二岁兄长,下有三岁小妹,也算幸福之家。可六岁那年,他的庶叔眼红他家财产,勾结山上土匪,在他家大办他父亲三十寿宴当晚,里应外合,杀进毫无防备人群。
凌子胤与父亲在一处,兄长则和母亲妹妹在一处。两边拼尽全力冲出重围,他与父亲被逼上匪山,兄长、母亲和妹妹则不知所踪。
凌子胤和父亲退无可退,跳下断崖。崖下枝杈横生,穿透父亲的身体,带走了父亲的生命。被父亲护在怀中的凌子胤只受了轻伤,却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点一点没了声息。父亲临死前将家传绝学一字一字的口述下来,听凌子胤背了一遍,含恨而终。凌子胤心中悲恸,却不能痛哭出声。
担心追兵赶来,凌子胤一路攀着枝杈,下到山路上,藏了起来。前脚藏好,后脚边见一队人马呼啸而过,为首者马上背着的,是父亲残破的尸体。
过了五日有余,凌子胤一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回了城,满城介在议论许家惨案,只道土匪残忍,又道许家老二重情重义,操持起嫡兄家事。
但是,凌子胤怎么也忘不掉,那天从自己身边打马而过,身后跟着大批土匪的那个人,他的好二叔。
随着一群乞丐去看自家的白事,只见大敞的门中停了数具棺椁,母亲跪在棺椁旁,面前燃着火盆,人已经有些痴傻了。凌子胤心中一紧,却见母亲目光扫过来,似有一瞬清明,盛满紧张。
凌子胤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见母亲一脚踢翻火盆,火苗蹿上四边挂着的白幕,瞬间燃起,将灵堂变作火海。母亲站在其中,大声叫骂:“许仞畜生,伙同土匪残害嫡兄,为逼子侄淫辱长嫂,不堪为人!许仞畜生,天地不容!”母亲话还未完,一道暗光便刺向她的心口。
凌子胤目呲欲裂,却动弹不得,他知道母亲的意思,若不是看到自己,担心自己会冲回家中,母亲不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死法。
他看着母亲跪倒火中,口中还喊着:“许仞畜生”目光却含着凌子胤熟悉的温度扫向这边,然后合上了。
凌子胤没有转身离去,他混在乞丐群中,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满嘴血腥。
从此以后,柳城再无惊才绝艳的许家长子许江翎,再无调皮捣蛋的许家二子许江胤,也再无乖巧可爱的许家小女许江茈。从此以后,柳城的乞丐群里多了一个不爱说话却会些手脚,常常一个人不见的凌子胤。
五年之后,凌子胤上了匪山,用了一年时间,和官兵里应外合端了匪窝。又半年后,许家独子和人打架被推入大道,被一队刚好路过的车队碾的面目全非。许仞悲痛欲绝,誓要为独子报仇,却在第二天被人发现尸体,就绑在许家老大许继夫妇的坟前,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这一天,恰好是许继三十六岁生忌。
一时间柳城传满六年前的旧事,许江氏死前之言终于有人深信,许仞的妻妾被人戳尽脊梁骨,灰溜溜的逃走了。是生是死无人可知。
十二岁的少年洗净满身尘垢与仇恨,带上满身的凉薄与防备,转身离开了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