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听见魔界之巅传来的笛音,曲调轻快,节奏明朗。无论是音色还是曲调,都与魔界格格不入,魔宫殿的士兵惊诧地向魔界之巅的方向望去,魔王尚在魔宫殿,那里怎么会传出笛音呢?曲曜走到大殿门口,向那个方向望去,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他转身对着黑风,“黑风,金狮被我派去看守墓子塔了,你和煞虎呆在魔宫殿,有什么重要的事可到魔界之巅来找我。”说完,身影已经消失了。
月姬坐在月桂树下忘情地吹着笛子,连曲曜站在身后也没察觉,笛音像春天的风拂过曲曜耳朵,然而月姬的脸却如秋天的落叶一般哀伤,曲曜看得出神。直至月姬曲毕他才回过神,他用一如既往的声音说:“你……会吹笛子?”
月姬回过头,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她拿着笛子反复研究,笑着说:“其实我不会吹笛子,我以前从未学过,但一摸着它就会了,好像天生就会似的。”
曲曜掀开披风,坐到她身边,“真的吗?那你再吹一曲试试!”
月姬为难地将笛子放到嘴边,盯着乌云密布的前方,想了想,手指上下晃动,嘴里吐出均匀的气,悠扬的笛音再次飘散,曲曜看着月姬,不明白一个人何以会忧伤地吹奏曲调如此明朗的笛音。
“你好像很难过?”他的话打断了月姬,月姬放下笛子,勉强地笑着说:“怎么会?我很开心的,我爹……欧阳将军说我就是个开心果,只要我在,他便会笑口常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月姬的嗓子有些疼,她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快乐时动如脱兔,悲伤时静若处子,她静静地盯着前方,手里紧攥着曲曜的笛子。
曲曜突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得让曲曜一惊,他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姬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们将相依为命。”
月姬抬头痴迷地看着他,他竟唤她“姬儿”,爹和娘赐予她的乳名从一个原本毫无交集的男人嘴里冒出来时,原来是如此美好,这种感觉掩盖了她之前的漂泊无依。月姬紧紧抱住她,泪水滑出眼眶,她笑着说:“嗯,相依为命。”
月姬深信,这是山盟海誓,她愿意一辈子信守诺言。
曲曜趁月姬睡着后施法将魔界之巅变成世人眼里的世外桃源,除了月姬看到过的地方,其他地方都美得如梦如幻,亦如月姬的脸庞。寝宫后面与原本是魔窟,现在俨然是小桥流水人家,一栋小木屋屹立在水池上,鲜花环绕……曲曜想了想,终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想了想,他的表情暗淡下来,他明白了,这里缺一个婢女,银狐不在便无人能胜任了。他拿出银狐留下的魔珠,一时感慨万千。
月姬醒后,惊讶地望着四周,她很怀疑自己是否有梦游症,否则为何常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呢?她从藤椅上起来,好奇地张望,平静的水面上开满荷花,蜻蜓胡乱飞着,她细细摸着面前的鲜花,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你醒了?”曲曜又不知不觉出现在她身后,她回过头呆滞地说:“你掐我一下!”
曲曜不解地看着她,月姬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接触到曲曜异于常人的体温后,她突然笑了,开心地说:“原来这不是梦!”
曲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捏着她的鼻子说:“这当然不是梦了,这是我们要相依为命的地方。”
月姬也笑了,像个孩子似的,自从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她再也没这样开心过,她猜想或许曲曜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她将手放在曲曜的胸口,以此感受对方的心跳。
“曲曜,我对你知之甚少,但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是谁,只在乎你是否真心待我,你若真心,我定不负你,姬儿愿一生一世,与你相依为命。”
曲曜的心突然没了节奏,乱得一塌糊涂,他终于体会到凡人所说的山盟海誓,他从未奢想过,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誓言,他仿佛看见了父王和母后幸福的生活,他将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认真地看着她,“姬儿,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曲曜变出来的婢女为他们做了丰盛的晚餐,吃完后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月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星星和月亮,仿佛伸手便可摘取,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却沮丧地发现,其实还是很远。
她懊恼地嘟囔着嘴,“为什么月亮越来越小,好像快没了似的。”
经月姬这么一说,曲曜也发现今晚的月亮狭小得像弯刀,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么小的月亮,他抬头仰望,最后只笑着说:“没什么,或许是快到月末的缘故吧!”
“嗯,或许吧,不过以前月末也没见这么小的月亮,奇怪。”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月姬困得呵欠连连,却始终不敢提歇息,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塌,一想到要同床共枕,她便觉得脸颊很烫,要是母亲在该说她了。
“姬儿,你累了吧,快进去睡觉吧。”曲曜站起来往屋里走,月姬尴尬地站起来,进退不是。曲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说:“我睡地上。”
月姬虽然觉得很不舍,但也不可能说让他和自己睡,她走到床边,将帘子拉下,钻进被子里。待月姬睡着后,曲曜腾空坐到横梁上,他不需要睡觉,睡觉不过是他的一种消遣,而非必须存在的状态。
半夜,月姬突然醒来,她走到屋外,眼珠变成了红色,她痛苦地嚎叫,然后昏倒在地上。曲曜将她扶起,发现她正满头大汗,仿佛在做痛苦万分的挣扎。
月姬又进入了幻梦,梦里仿佛有千万只冰做的针扎到了胸口,又冰又疼,她痛苦地拍打自己的心脏,哭着喊:“娘,救救我,我好难受啊!娘……”
一团白色的影子迅速奔向她,白衣男子抱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心脏终于恢复正常了,那种痛苦不见了。她回头看着白衣男子,她愣了,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面如星辰,剑眉凤目。月姬愣愣地问:“你是谁?”
白衣男子迅速退后,说:“我是日晷,你的守护者。”日晷的声音,依旧那么悦耳,如她的笛音一样悠扬,她上前欲靠近他,日晷的身体往后退,隔着遥远的距离,月姬不悦地说:“日晷,你不要后退,我想看看你。”
“不可,你我之间必须如此。”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能为我做到,现在这句话还作数吗?”月姬故作天真地问。日晷如实回答:“当然作数。”
“那好,我要你看着我,并且不许后退。”月姬一声令下,日晷无奈只得听令,他站起来看着月姬,一阵微风拂过,梦里的世界纷乱了,月姬伸手摸着他的脸庞,赞叹道:“人们总说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你若真的存在,你一定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
日晷慌乱地转身,“我只是你的守护者。”
“快转过来,不许背对着我!”月姬大声地说,日晷不得不转身,乖乖地看着月姬,月姬捧腹大笑,突然,她的心脏又传来熟悉的疼痛感,她捂住胸口缓慢地倒下去。日晷赶紧扶住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我这里很痛。”
日晷将手覆盖在她的心脏处,突然,他惊愕地看着月姬,说:“怎么会这样?”
月姬痛得脸色惨白,她很疑惑,这真的是梦吗?为什么痛得如此真实。日晷扶着月姬,为她驱散她的痛苦,月姬感觉好些了,迷糊中渐渐退出幻梦。
守在床边的曲曜看着一点点恢复的月姬,终于安心了些,他拉着她纤细的手,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痛苦。”白杖老头后来告诉他,换血后月姬会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磨难,她会经历无数次死亡与重生的痛苦。不过即便早就知道会如此,他估计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这是他的宿命,身为魔界之王,便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他背负着父辈的仇恨,注定无法随心所欲。
日晷站在幻梦之境,眼前浮现月姬刚刚痛苦的模样,他知道月姬以后会更痛苦,这一次他能守护她,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他知道月姬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法阻止,他能做的只是在幻梦之境保她周全,除非……他也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