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里死的时候感觉自己这一生活得真可悲。

她就那样躺在破旧的宅院里慢慢地等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还记得她的存在。

她感觉到有老鼠在啃食她的手臂。

可是她却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着门外杂草丛生的景象，听着宅院外热热闹闹歌舞升平的声音。

还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她想象着烟花绽开的情形，嘴角微微扬起，眼睛竟是微微发亮。

她乌黑的瞳孔出现一个高挑清隽的身影，一袭白衣胜雪，正欲转身，她还未看清那人是谁。

眼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崔英里死了。

------------

“小姐，别丢下琼枝阿！小姐快醒醒。”

“琼枝以后一定要誓死保护好小姐，大小姐太过分了，居然这样欺负小姐。”

“小姐，你不是说今晚要献曲吗？三皇子倒是一定会注意到小姐您的...”

“小姐……”

崔英里听到耳边一阵抽泣声，她感觉的身边有个少女。她想睁开眼，眼皮却好似粘住了一般。

她也没强求，只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

她可没想到她没遇到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反而遇到一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小姑娘。

她记得她也有个婢女叫做琼枝的。那是她的贴身婢女，从小就一起长大，比她的亲妹妹还亲。

琼枝死的时候她还在病床上。琼枝一生为她劳碌，每天都会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泪流满面。

琼枝四处为她求医，奔波劳累，她却只能看着琼枝为她奔波，自己已然是个废人。

她都绝望了，可是琼枝却坚持到了最后。

崔英里突然睁开眼，毫无预兆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安静，你小姐我还好好的。”崔英里只是脱口而出，像是出于本能一般。

她看到了四周的装潢，却是愣住了。

这分明是她未出阁在崔府的房间。外边的日光正好，眼前的一切都明朗得让人神清气爽。

“小姐你醒了？”琼枝被突然坐起来的小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崔英里留恋地看着外边的日光，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暴露在阳光下了。

闻见身边少女的声音，只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少女，却是一愣。

这分明是少女时的琼枝，苹果脸红扑扑的，满脸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很难想象，琼枝会因为她变得寡言少语深沉隐忍。

现在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崔英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不由有些恍惚，想起记忆里那些黑暗的记忆，莫非这些只是浮华的一场噩梦？

“小姐，怎么了，别吓琼枝阿！”琼枝见崔英里看着她的脸一直不说话，而且眼神中的难过看着她心慌，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没事，我没事，琼枝也没事，真好。”崔英里伸手捏了捏琼枝的苹果脸，浅浅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两座盛满星光的小桥。

她又自顾自低声喃喃了好几声“真好”。

琼枝见崔英里这般异常，不由有些着急。

崔英里见琼枝急得要跺脚的模样，不由扑哧一笑：“傻丫头，我饿了。”

“小姐你等等阿，琼枝这就去吩咐膳房。”说着琼枝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崔英里也下了床，感觉到身体受自己支配。这种欣喜让她激动得无以言表，她多想跟琼枝说一切，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想让琼枝知道那些不开心难过的事。

崔英里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分明回到少女时的模样。

崔英里一头青丝未束，一双黛眉弯弯秀气，眼眸仿若盛满了江南烟雨，一颦一笑间都有让春雪初融的秀丽。

只是与前世的时候多少都是不一样的，她的眼睛本该是不谙世事的清澈，如今倒是淡漠得让人琢磨不透了。

琼枝进来房间便看见崔英里独自坐在镜子前梳头，木梳穿过那头黑如子夜的发丝，仿佛漂流在河流间，爬山涉水，最终落入崔英里那双沉静的眸子。

这样的小姐，跟记忆中的小姐是不大一样的。

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一样的小姐。

琼枝在心里这样想，熟捻地上前：“小姐我来给您绾发。”

崔英里轻轻把手中的木梳放在了琼枝的手上。

琼枝的手很巧，一下子就弄好了。

然后崔英里就开始就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