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十岁那年，在路边遇到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东西和南北向的车你来我往，一个白净的小姑娘安安静静蹲在路边，尤显可怜。沈墨在路对面多看了几眼，正打算继续走，却对上了小姑娘刚好抬起来的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作为一个男子汉，小沈墨瞬间豪气万丈，雄赳赳气昂昂地过了马路，来到了小姑娘身边。

“你、、、你找不到家了吗？”因为不怎么跟女孩子说话的缘故，沈墨结结巴巴的。

“……没有。”小姑娘认真地盯着沈墨，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小孩儿特有的软糯。

“呃.……那你怎么蹲在这儿？”

“因为没有家呀。”小姑娘依旧认真地盯着沈墨，眼中不含杂质，没有悲伤、可怜一类的情绪。

“……”沈墨没想到那个“没有”是这个意思，顿时有些无措。

“那，我送你去警察局好不好？”妈妈说遇到困难要找警察叔叔。

“谢谢哥哥！”染染开心地笑着。

沈墨摸着身上的十几块钱，贴心地给染染买了些吃的。看着染染开心地捧着个大煎饼啃着，心都要化了。

“我叫沈墨，墨水的墨，你叫什么呀？”沈墨做着自我介绍，也不管小姑娘识不识字。

“我叫染染，被墨水染了的染。”

多年后，沈墨长大了，童年似乎也忘得差不多了，却依旧能想起当时的染染。一身小小的童装，特别可爱；头发是有些假小子气的运动头，显得有些分不清性别；但是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和清澈的大眼睛告诉沈墨，这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于是，沈墨就这么自以为地默默喜欢了一个小姑娘八年。

其实沈墨不是个恋童癖，也不是非染染不可——儿时的一面之缘而已，还指望着一见钟情一生相守？只是他再也没见过拥有那么纯净清澈的眼神的女生了，染染的眼睛似乎成了一个衡量女朋友的标准，沈墨没遇到一个达标的，也就一口气单身了十八年。直到他遇上沈遇白。

说起沈遇白，那可跟“清澈的眼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嗯，不但和“清澈”无缘，和“眼睛”也快无缘了。近六百度的近视镜架在鼻梁上，薄薄一层斜刘海又挡住了一半的眼睛，那画面美得……沈墨不忍直视。开始沈墨以为他是想模仿韩国明星，毕竟略显苍白的脸和尖下巴也算是一种优势。可后来他发现，沈遇白这哪儿是故意的啊，纯粹是IT男整天埋在电脑前不修边幅。要么是斜刘海，要么板寸，仨月一循环。啧，不管是略显颓废的刘海，还是特精神的板寸，沈遇白凭着他那张俊脸，荣登系草之位。

尽管多数IT男都不解风情，而沈遇白又恰好是其中之一、之最，追他的姑娘还是前仆后继——当然，没有一个成功就是了。恰好，隔壁系的系草也是如此——沈墨同学还坚守着“清澈的眼神”这准则，可惜这样的女生早没了。

于是，隔三差五的“联谊会”（实质上是相亲会）上，俩难兄难弟总是一起溜掉，到学校隔壁的小饭馆里搓上一顿。这是沈遇白除了吃饭睡觉如厕以外唯一不跟电脑打交道的时光，也是沈墨为数不多的和同学交流感情的时光，嗯，整整四年，都和沈遇白交流去了。

毕业后，因为四年的革命情谊，沈墨和沈遇白靠着双方家里的支持，合伙开了个小公司，没两年就把父母的钱还清了，还小赚了一笔——做软件的嘛，比较好挣钱。

“哈哈，十四年了，你小子不会还想着那个眼睛清澈的染染吧？”沈遇白调侃着依旧单身的沈墨。

“……”沈墨竟无言以对。其实染染也只是个萍水相符的小姑娘，只是，其他女生似乎也成了过眼烟云，他沈墨二十四年都没看上一个。

沈遇白了然地看着他，六年了，还能不懂他对染染的感觉？

“咳咳……”沈遇白咳了一声，准备进入正题，却被沈墨打断。

“切，你小子不也是吗？当年的大系草打算这辈子就娶了电脑了？”

沈遇白不理他，再次严肃地干咳了一声，下定决心开口道：“沈墨，我们也认识了六年了。我敢说，大学四年除了我你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谁吧？”

“我舍友，我老师啊！”

沈遇白斜了他一眼，“你和你那几个舍友能一个月一起吃上顿饭？”

沈墨不说话了。当时自己选的课多，自习上的勤，也就联谊会上能和舍友们交流感情，结果都跑去和沈遇白交流去了。

“工作这两年，都忙着弄公司了，也没时间去‘享受生活’吧？”

沈墨忽然抬头，狐疑地盯着沈遇白：“你小子不会要给我说媒吧？！”

“噗！咳咳……咳咳……”沈遇白差点一口茶水喷他脸上。

沈墨赶紧过去拍拍他的背，却不想被他紧紧抓住了手。那个把大厚眼镜换成了隐形眼镜、刘海也剃了显得特别精神的男人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在一起吧。”

沈墨喃喃道：“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说。”

沈墨每每回想起当时，沈遇白就那么盯着他，认真而深情，心就砰砰直跳。那双眼睛没有染染的那般透亮，却是沈墨最爱的一双眼睛。

“哈哈，当年相亲会上成的不少，最后走到一起的却是凤毛麟角。倒是咱俩，多亏了这联谊会啊。”沈墨窝在沈遇白怀里，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