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两年多艾奥里亚一直没有出现。除了阿莉十五岁生日时她的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一瓶花,再也没有艾奥里亚的踪迹。阿莉记得她把花拿给母亲看的时候母亲呆了许久。那只是一个朴素的黑陶甁,里面插着几枝修长清丽的折枝,叶子宽阔碧绿,花色粉金或者鲜红,并在一处像是太阳将落时天空的颜色。
“这是什么花?”阿莉问母亲。
“好像是沙罗树的花;可能他最近去了南亚那边,顺手带的。花都送到家里了,却不来见一面?” 母亲用手支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半晌她转向阿莉问道,“他这些日子里有没有来见过你?”
阿莉看着母亲,默然摇头。平日里母亲从来不提艾奥里亚的名字,就好像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弟弟似的,而每次艾奥里亚回家母亲也只是像接待并不十分熟悉的远来探望的亲戚一样,客客气气地陪他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问他平日里是否都好,但是听到一个敷衍的“都好”之后也从不多说。但其实母亲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地期盼着么?阿莉心下暗想有花送到至少证明人还活着,还能想着亲人,但是她万万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艾奥里亚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阿莉十六岁生日派对上。接到电话的时候阿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想了半天,最后结论是那大半瓶香槟的后劲比她想的要大。她没接电话,直接挂断,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一口喝干,然后闹腾着回到扑克牌局中。没想到一轮扑克还没打完,她的手机再次开始震动,来电号码还是那一个。阿莉站起身来,又去喝了一杯水,看到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她终于按下接听。
“阿莉,十六岁生日快乐,”那个声音确实是艾奥里亚,只是低沉浑厚,如今已是完完全全成年男人的声线,“你在哪里?我需要见你一面。”
“艾,艾奥里亚,”阿莉的声音颤抖着,尽管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舅舅……”
这个时候闺蜜扑到她身边,一下抽过她的手机,笑着对手机那边的人说道,“小舅舅你好,我们在南海湾边的四季宾馆,顶楼总统套房。赶快来,阿莉香槟喝多了,所以她那辆兰博基尼没喝酒的人今晚都有份开!”
阿莉夺回手机,怒道,“你疯啦?!”
闺蜜不明所以地朝她眨着眼睛。以她两的关系本来抢个手机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就是阿莉和男友电话的时候闺蜜也曾插进来取笑过,阿莉只是笑得更厉害。但艾奥里亚不一样——尽管无法解释。阿莉只能长呼一口气,然后努力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说,“谁的电话你都能抢,就这位不能闹。他要是以为你是绑匪怎么办?以他那个性子,你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她径自走去门口拉开房门,果然艾奥里亚就站在外面,脸色阴晴不定。
“这也太快了点吧!”
闺蜜吓了一大跳,已经露出怀疑的神色。但是在看到艾奥里亚的那一瞬间她显然把所有疑虑都忘光了,愣了好半天,然后冲着阿莉挤眉弄眼。
而阿莉只是颇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小舅舅。她小声说,“我们开派对爸妈都知道,连香槟都是詹姆斯伯伯帮着安排的。我今晚肯定不会开车的……”
艾奥里亚长叹一声,说,“不,我没有资格教导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解释了,阿莉,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我有话对你说。”
艾奥里亚拉上房门,然后就一眨眼的功夫,阿莉发现身边不同的城市景象闪现,回过神来自己已是站在一片绿树环绕的海滩上。她突然就想到十三岁时的那个噩梦,但这个时候她头昏目眩,也没有力气细想,只是紧紧攥着艾奥里亚的手不敢松开。
“对不起,我不擅长空间转移,用起来有点霸道,”艾奥里亚说。
阿莉只能苦笑,说,“你也别道歉,我根本听不懂。话说四季宾馆的走廊可是全程摄像监控,你这样真得好么?”
“到的时候我就将那层楼的摄像头全部电短路了。”
“你……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们家的海滩,”艾奥里亚低声解释道,“后院接着的小山翻过去就是海滩,到海边大约四五英里的路。我还很小的时候常和哥哥一起来这里,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应该有许多年没人来过了。”
阿莉四下张望,果然看见最高的一棵大树上搭起了小小的树屋,另一棵树上则吊着秋千。树木间的草地上散落着毯子,饭盒,各种各样的球,甚至还有两张小小的木弓和一辆儿童自行车,每一件都被风雨和时间侵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一个主动废弃的记忆,阿莉暗想,一时间只觉得无法呼吸。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能安静说话的地方,”艾奥里亚说,“我不能多停留,只是想看看你,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毕竟今天你十六岁了。就说几句话,然后我送你回你朋友们那里。”
“你又要去哪里?”
“去我要去的地方。”
于是阿莉在一瞬间抓住了重点。
“那么你什么时候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