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外界的消息仅限于互联网上各种惴惴不安的猜测和绝望的遗言,没有一丝确切的消息。亲朋好友的手机都打不通,而实际上我们也害怕打通,因为我们不知道打通之后应该说些什么。如果他们处境安全,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去不了,如果他们身陷险境,我们同样救不了他们,既然如此,联系得上与否也没什么意义。
哥哥登机之后的第二天起,时常会听到飞机的轰鸣声,飞机在头顶不时飞过,我们倚在窗下,能看到飞机一闪而没的身影,不过大部分时间我们是看不到的,有头顶山壁的遮挡,我们看不到太多天空。
飞机的轰鸣声日夜不停,我们粗略估计,飞过我们头顶的飞机,平均每天有六架,迄今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两天飞机数量明显减少,不知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长时间。
今天是2015年8月22日,已经快出伏了。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会闷热难捱,闷热持续到下午五点钟,之后就会比较舒适。可是现在,整整一天都闷热难当,一直到晚上八点半之后才好一些。这样反常的天气令我们本就焦躁的心情更加烦闷暴躁,这些天几乎没人愿意聊天,又不能到甲板上通风乘凉,只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我把库房里的各种书籍找出来给大家解闷,小说杂志各种类型都有,交到他们手里,用来打发时间。
天气热,心情沉郁,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矿泉水要节省着用,不能痛快的畅饮,实在闷热得想要杀人的时候,就去冰柜里拿一罐啤酒或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又解暑又降温,算是这糟糕处境中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坐在房间的床上,桌子上放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电脑依旧呜呜的响着,屋子里热气熏人,夹杂着浓浓的醋味,我抚着汗湿的额头,觉得连手指缝都粘腻腻得难受。
母亲刚刚来过,再一次说起家具下面还埋着三百斤金子,不知道还取不取得出来,若是取不出来那就太可惜了。我只好告诉她,只要我们活下去就有机会拿回来,那里很隐秘,谁也不会发现那还埋着金子的。
其实我也觉得心疼,刚刚中了大奖,还没等享受,就遇到了病毒瘟疫,不知道存折里的钱还能不能取出来,又一想,如果国家没了,人类灭绝了,那些钱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纸片罢了,金子虽然好一些,可不顶粮食不顶水源,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不管怎么说,我还有方舟,要不是它,我们一家人现在也会同其他人一样,在满是死牲畜和死人的村子里慢慢死去,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还能在干净舒适的房间里喝冰镇啤酒了。
网上依旧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帖子,看得我头昏眼花,可我还是忍着头疼仔细搜寻着,希望能找到有用的信息,关于避难所的,关于国家和军队的动向,以及国际上的消息。
“唉!还是一无所获啊!”我揉着太阳穴,关上已经滚烫的电脑。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
啤酒早就喝没了,我还想喝,踌躇了一会儿又没舍得。再忍一会儿吧,渴不死人的。
门外的过道上脚步声响起,我扭头去看,见父亲从我窗户旁边走过去。我站起身开门,见父亲已经走到船头,正站在那里静静听着什么。然后大爷和三叔他们也出来了,与父亲一样微微仰头细细听着。
我走到父亲身边,问:“爸,你们听什么呢?”
父亲没有说话,指了指外面。
我不再多问,也静静的站着细听。
砰——砰砰——
处在和平年代的我,只听过村里为了震散雨云放的炮,防止下冰雹毁了庄稼。此刻的炮声更加沉闷,仿佛有无限的后劲,震得人心疼。水面起了层层波纹,船身也微微抖动着。
“我们这里,也要被清理了?”三叔低喃道。
没有人出声,母亲他们安静的站在房门口,鑫鑫想要跑到船头去,被三婶拉住了搂在怀里。
炮声一声接着一声,重重锤在我们的心脏上,将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轰得粉碎。
我们每天两餐,上午八点半左右吃第一餐,下午三点半吃第二餐,晚上如果有人饿了,就吃自己房间里备着的火腿肠、脆脆肠、饼干什么的,不用做饭烹调,也可以省不少水。
三点半的下午餐主食是馒头,这样的天气吃不了油腻,只上了五香海带丝、酸辣萝卜条、酸甜小黄瓜三样清淡爽口小咸菜,又怕单调,清炒了一盘火腿肠,本来是要做木须火腿肠的,但母亲舍不得放鸡蛋,说鸡蛋炒着吃太可惜,还是做成煮鸡蛋或鸡蛋糕更有营养。
原来我们是在餐室里吃饭的,但是天气太热,又开不了空调,餐室通风也不好,吃顿饭必定要满身大汗,实在难受。所以大家都是各自端着托盘,到厨房拿了饭回房间去吃。
我的房间里又是电脑又是书,乱糟糟的不好收拾,便端了饭去父母房间吃。
拿着两合面馒头慢慢咬着,我有点食不知味。
“妈,白面还有多少?”
“今晚上新打开一袋子,之前那袋面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