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曾几何时，第一次在生存图书馆看到有关毁级感染潮的信息时。

那会他还觉得幸福城的实力不堪一击，别说是挡住灭级，就算是面对毁级，也是螳臂挡车，所以定下了要尽快积攒实力，等遇到真正的危险时，能有底气从幸福城逃出去，在废土上另寻生路。

可随着他一点点接触到幸福城的深层底蕴，将头伸到水面之下，看到这尊巨物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时。

他才忽然发现，那时候定下来逃出去的目标，还真是有些单纯。

而现在，亲身经历过大波镇的危机，亲眼看着毁级感染源在自己身边爆发后，程野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毁级感染潮固然可怕。

就像当年的银城，那座规模比幸福城还要大几倍的庇护城，恰好挡在感染潮的必经之路上，即便倾全城之力硬抗，最后还是没能拦住，整座城都成了废土。

可对比之下，感染潮至少有迹可循，能提前预测轨迹，能让庇护城有时间转移民众、收拾核心资源，还有跑路的机会。

可那些沉眠在地下、不知何时会苏醒的高危感染源，那些藏在废土各处、连探测器都找不到的仙物呢？

它们没有任何预警，可能前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秒就会引爆一场灭顶之灾。

而这些看不见的威胁，于个体而言，才是真正要命！

远比所谓的感染潮恐怖十倍、百倍！

只不过即便说出“毁级感染潮”的消息，钱老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明天要多喝两袋营养浆”，完全看不出幸福城即将面临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紧张。

“前四次毁级感染潮，全是从黑区里冲出来的，第五次也不例外。”

见他从怔神中缓过劲，钱老放缓了语速，刻意留出思考的间隙，“薪火联盟已经监测到异常黑区活动，今年冬天，它们会从‘源黑 w-1’出发，直奔‘源黑 m2’区，而我们幸福城，正好在这两个黑区连接线上。”

“既然能提前监测到，就不能想办法引诱它们更换路线吗？”程野忍不住追问。

能精准预测感染潮轨迹，薪火联盟的实力再一次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转念一想也合理，沉眠的感染源难捕捉，但这种调动规模的庞大天灾，动静必然极大，要是连这点都监测不到，反倒说不过去。

“当然能引，但你觉得该引向哪个方向？”

钱老呵呵一笑，话里带着点意有所指，“其他路线上的庇护城，可不会坐视感染潮改道冲自己来，要是有庇护城引诱感染潮往我们幸福城方向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再说，引诱上百万的感染潮变向，可不是件小事，你觉得该让谁来担这个任务？”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也不用太急，感染潮今年不会来。它们只在冬天活动，一路吸收沿途的感染源、感染体壮大自身。按预测，会在第三个冬天抵达幸福城周边，强度仅次于第二次毁级感染潮，就是当年把‘银城’彻底摧毁的那一次。”

话落。

让钱老有些意外的是，听完感染潮的威胁程度和抵达时间，程野脸上反而没了之前的波动，彻底安定下来。

是还没对幸福城产生归属感，打算三年后感染潮来临时直接离开？

还是眼下大波镇的危机没解除，根本没心思考虑三年后的事？

亦或是.另有打算？

“不愧是理想派的元老，行事风格也带着浓郁的理想色彩啊！”

程野心里念头一转，难免有些感慨。

检查官的身份在幸福城固然尊贵，可那是对生活在缓冲区的居民而言。

于高层，与元老而言，一个见习检查官显然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么多重要的信息。

无论是源引技术的内情、薪轨山的核心，还是毁级感染潮的重磅消息。

可钱老偏偏主动把这些都说了，显然是已经看透了他的选择，也给了聪明人之间最直接的尊重。

事实上，一个真正选择的机会。

在他开始询问时，就已经是选择了要进入大波镇收容仙物碎片。

否则，应该是直接拒绝，毕竟知道得越少，才越容易从这场危机旋涡里抽身离开。

“程武的孙子，倒比我想的要出息些，以前怎么没听过有人提？”

一直没开口的曾老忽然插话，语气里带着点不情不愿的认可，又哼了一声，“别在这磨磨蹭蹭说些废话了，天都快亮了，他又不傻，直接开条件就是。我们幸福城还不至于拿不出让人卖命的筹码，想要什么尽管给就是，不行从我这里给你拿钱。”

“生意人才谈钱，我们只谈感情，对吧？”

钱老笑眯眯望过来，不等程野接话，直接道，“第一，之前我投给你的两万贡献点，你用得很到位、很合理。这次你要是能完成任务，我会把这笔投资额外追加五万点，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次不会有任何附加条件，你也不用去工务署支取，我会打到一个公用的账户上由你来管理，你想怎么支配嗯，哪怕拿去自己用都可以。”

“第二，被影响的大波镇，就算收容了仙物碎片，依照薪火联盟的共同条约，也得作为高危险区封禁五十年。但我可以用幸福城的名义向联盟申请解除封禁，还会以元老会的名义，给大波镇一次性追加1000基建点数。另外，工务署那边也会配合，每年定期投入300点，持续十年时间，也就是总投入相当于四十万贡献点给大波镇。”

“第三，我以幸福城元老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做出背叛幸福城的事，大波镇的检查站今后就只由你负责，镇上的政务相关，你也可以指定人手打理，幸福城不会做任何干预，谁敢伸手，我会直接帮你斩掉。”

“第四，我以幸福城元老的名义向你保证，你此次执行任务的装备，都会按照幸福城当下最为顶格的防护装备来配置，在这一方面最大化保证你的安全，确保你能顺利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钱老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那些迂回的铺垫尽数敛去，只余下几分世事洞明的怅然：

“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想靠拼命搏出条活路的底层人，你若是选择离开，我不会拦着，但在你离开后或许会有几百、上千，甚至过万人死在这里，直到有人能将仙物碎片带出来为止。”

“可你要是留下，就算最终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你的贡献，歌颂你的伟大，所以你得想清楚，这些筹码到底值不值得你赌命，或者.你能不能找到一条重进大波镇的坚定理由，哪怕是死在里面，也心甘情愿。”

“来吧，程野检查官，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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