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是声势浩大的关东联军,西面是凶残復仇的凉州叛军,雒阳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即便皇甫嵩能暂时挡住西线,但又能支撑多久?
珠帘之后,何太后的手在凤袍宽大的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令人心寒的是,满朝公卿,除了如卢植、丁原等少数几位真正的忠贞老臣慷慨请缨,愿亲赴虎牢关拒敌外,大多人虽口称惶恐,眼中却闪烁著观望和算计。
他们出工不出力,奏对含糊,首鼠两端,静待著这场巨变的结果。
何太后端坐於珠帘之后,声音透过帘幕,竟出乎意料地沉稳。
“慌什么!
皇甫嵩忠勇善战,必能卫护长安,屏藩西陲!
雒阳八关险固,岂是宵小可犯?
卢植、丁原!”
“臣在!”两位老臣慨然出列。
何太后隨即下达一连串命令,条理清晰,竟似早有成算。
“卢植,你与高顺率领北军五营和陷阵营驻守虎牢关,防备酸枣方向贼军!”
“丁原,你跟张辽率领西园军和冀州新军驻守孟津关,防备河內方向河北贼军!”
“徐荣,率领虎賁军和羽林骑镇守大谷关,防备南阳方向袁术贼军!”
“再传令八关守將,无朕与左將军府钧令,擅退者,立斩不赦!”
一道道命令发出,依旧维持著朝廷的体面与秩序。
退朝之后,长乐宫內。
当最后一名宫女宦官被屏退,方才在朝堂上稳如泰山的何太后,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软软地靠在凤榻之上,娇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哪有什么成竹在胸?所有的部署,都是吕布离开前,与她反覆推演定下的预案。
她只是凭藉著强大的意志力,將那份早已烂熟於心的方案,在朝堂上复述一遍而已。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三十万大军!
四面皆敌!满朝公卿,可信者能有几人?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榻边的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美眸中充满了无助与期盼,在心中无声地吶喊:“吕布——你——你究竟何时才能回来?”
西园,左將军府。
烛光下,严氏正督促著女儿吕玲綺温书。
小小的吕玲綺撅著嘴,一脸不情愿:“阿母,白日里淡先生已教了许多,手腕都写酸了,让我练会儿武吧!”
严氏看著女儿娇憨的模样,心中一软,柔声道:“好,那便活动活动筋骨。”
母女二人遂在院中,就著灯火,手持木剑,你来我往。
吕玲綺天赋异稟,招式已有模有样,严氏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练罢,將玩累了女儿哄睡,看著她恬静的睡顏,严氏轻轻抚摸著她的头髮,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她低声呢喃:“夫君——雒阳风声鹤唳,你——快些平安归来吧。”
司徒府,王允书房。
肃来沉稳的王充,此刻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做为诛杀袁隗的功臣,一旦袁绍打进雒阳,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个以勇武闻名天下,对自己莫名其妙充满敌视的同乡。
他停下脚步,望向河东方向,忍不住低声咒骂,又像是祈求。
“这个节骨眼上,吕布偏偏出兵河东?速速回师啊!再不回来,这雒阳城,这天——就要变了!”
雒阳,这座帝国的中枢,在外部强敌压境,內部人心浮动之际,上至太后,下至臣子家眷,都將希望寄託於一人之身。
所有人的心声,匯聚成一个共同的念头:
吕布,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