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一问,那王允若真要陷害温侯,为何要行此极易引火烧身之举?
他將此事透露给卫家,对他有何好处?
若卫仲道不来,或来了不死,此计岂非落空?
这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之士会行的险招。”
吕布闻言一愣,隨即恨声道:“公台不知!
前几日,王允借同伍琼、周毖、何顒三人,携厚礼来我府上拜访,言语间极尽阿諛奉承之能事,描绘那雒阳奢靡之乐,分明是想捧杀於我,离间我与太后!
更有人见我军权在握,竟敢唆使我行废立之事,做那董卓第二!
我吕布虽愚,岂能著他们的道?皆被我厉声斥退,轰出府门!
他们必然怀恨在心,欲意报復!”
此言一出,陈宫与一旁沉默的高顺不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掠过一丝惊异与凝重。
他们来雒阳之前,对吕布的了解多源於传闻:
驍勇无敌,软禁旧主丁原,夺其军权,后又悍然攻打皇宫、诛杀国贼董卓。
虽最终救出太后与天子,但此举爭议极大,凶险万分。
稍有差池,致使太后与天子蒙难,那他吕布便是百死莫赎的千古罪人,乱臣贼子。
即便他如今功成,官拜奋威將军,封温侯,手握并州、西园两军,位高权重。
但在天下士人眼中,他並非真正的忠良,更像是一个押上国运、侥倖成功的赌徒,一个不可控的边地武夫。
陈宫此次应召前来,並非信服吕布的忠义,更多是看出朝堂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吕布位高权重,犹如一头闯入朝堂的猛虎,若有异心,其祸不小。
陈宫愿以身入局,既为施展抱负,也是想就近观察,乃至引导约束,为国家未雨绸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
吕布竟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重视,直接將最核心的事情和盘托出。
更令他惊讶的是,吕布並非外界所传的有勇无谋之辈。
他竟能清晰看穿王允等人的捧杀之计,更能敏锐地警觉陷阱,避免重蹈董卓覆辙的绝路!
这份对自身处境深刻的认识,让陈宫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温侯,其复杂与清醒,远非外界传言那般简单。
或许……此人真的可以共图大事?
陈宫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但面上不动声色,他重新看向吕布,目光已悄然多了一丝认同。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温侯能洞察至此,实乃大幸。”
陈宫凝视著吕布:“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经歷此事,您对那蔡琰,究竟作何想法?是否仍欲纳其入府?”
吕布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重重嘆了口气:
“不瞒公台,我最初考虑此事,其一,確是敬重蔡伯喈先生海內大儒,名望极高。
布出身边地,深知欲在朝堂立足,非仅凭军功可成,亦需文化与清议支持。
若能与之联姻,或可藉此缓和与清流士族之关係,为我在雒阳行事,也为子孙后代,谋一条更稳当的路。”
“可如今!此事竟被小人利用,成了构陷我的毒饵!
闹出人命,令我声名扫地不说,更累及蔡先生清誉与蔡琰小姐的名节,这绝非我本意!
此事早已背离我之初衷,我吕布岂是那等为了私慾,陷无辜於不义之人?
这桩婚事,不必再提!”
陈宫静静听完,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赏。
他暗自点头。吕布能如此想,实乃大善!看来並非那等色令智昏、固执短视之徒。
“如此,宫便知该如何落子了。对方既已连出毒招,我等便不能再被动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