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已知其意,肃然道:“燕,愿听温侯教诲!”
吕布目光锐利起来,“既然要当官兵,就要有官兵的样子。你的部眾,需得接受改编,纳入朝廷兵马序列。军纪、號令,皆需与我军一致。”
他稍稍停顿,给张燕消化的时间。
“为此,我们两军需得多多亲近。我会派遣军中老练的校尉、都尉,至你军中传授战阵经验,整飭行伍;
同时,也会从你的队伍里,徵募驰勇健儿,补充至我的主力之中,让他们有更好的前程,也为全军树立榜样。”
张燕心中瞭然。
这是明晃晃的制衡之术。
派军官来,是掺沙子,掌握他的队伍;
徵募他的精锐,是抽走他的骨干,同时也是人质。
若在以往,他必会拍案而起,视此为奇耻大辱。
但此刻,他看著眼前华美的御用酒器,回味著“拜將封侯”、“世代簪缨”的话语,又想到吕布许以高官厚禄、光明前途————
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放下心来,甚至对吕布生出一丝敬佩。
这才是一个成熟的、值得投靠的雄主该有的手段!
若吕布盲目信任他,那是愚蠢,难成大事;
若一味打压剥夺,那是刻薄,令人心寒。
如今这般,既给足甜头与尊重,又暗施钳制,確保掌控,恰恰说明吕布是真心要收纳、使用他黑山军这股力量,並將其融入一个更大的格局之中。
有得必有失。
想要戴上朝廷的官帽,自然也得承受这顶官帽带来的“紧箍咒”。
张燕举起那杯御酒,神色郑重,对著吕布,沉声道:“温侯思虑周详,张燕————並无异议!一切,但凭温侯安排!”
两只酒杯再次碰到一起,这一次,敲定的不再是一次简单的军事合作,而是一个草莽梟雄,向著庙堂之路迈出的关键一步。
两人开怀畅饮。
解决完张燕的事情,吕布回到后宅,琪琪格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拿著一封由匈奴使者带来的羊皮信。
“夫君,我兄长来信,部落遭袭。是南匈奴那些不服王化的叛军,他们趁我率部助战在外,攻击了我们的草场,族人损失不小————哥哥希望我能回去,带领我们的狼骑救援。”
吕布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脸上並无太多意外之色。
“此事,我早有安排。”
“早有安排?”琪琪格一愣。
“嗯。在我军离开雒阳之前,我已命令河东徐晃。让他接应你兄长於夫罗,率领部落族人,整体迁徙至河东北部的几座县城驻扎,与徐晃的驻军互为犄角,共同防御。”
“放弃草场?!”琪琪格的声音骤然拔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怒火,“吕布!那是狼神赐予我们的家园!你怎么能————”
“只是暂时放弃!”吕布打断她。
双手按住琪琪格的肩膀,目光直视著她焦灼的双眼,“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我平定河北,扫清中原这些绊脚石之后,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带著千军万马,返回并州,夺回属於我们的一切一一你们的草场,还有我的九原!”
“九原————”
琪琪格满腔的怒气迅速消散。
她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强大得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他的家乡五原郡九原县,也早已沦陷在胡骑与叛军的铁蹄之下,他同样是一个有家难归的人。
是啊,袁绍未平,中原未定,四面皆敌。
此刻的他,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强弓,指向最危险的猎物,又怎能轻易调转方向,去顾及遥远的边塞?
她看著吕布眼中那深藏的一丝乡愁,心中的委屈化为了理解。
她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他有他的战场,他的大局。
草原儿女的爽利重新回到脸上,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柔韧的光彩。
她重重点头:“好!我听夫君的!我们————一起等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