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腹地近在咫尺,辞婴飞身掠在何不归前头,道:“我先入腹地探路。”
何不归却道:“黎前辈请稍等。”
因灵识无法在阴煞之气中延展,何不归不能探查到腹地的情形,但凭着修士的直觉,他心知腹地眼下的情况定不乐观。
封印一旦松动,浓郁精粹的阴煞之力可快速提升煞兽的修为,如今腹地说不得已经有超越十二境的煞兽!
今日必须将受阵之眼封印回去,否则煞兽与人修之间将会失去平衡!
何不归沉目望着前方,对守在队伍后头的两名元婴道:“石道友、郑道友,有劳了!”
两名旁守面容苍老至极,一身腐朽气息,但他们的眼睛十分明亮,便是日薄西山也依旧充满了战意,不见半分胆怯。
二人异口同声道:“苍琅长存!”
声音尚在风中回荡,他们已如离弦之箭扎入桃木林腹地,腹地中不片刻便传出斗法的动静。
何不归瞬移到至队伍最后,对辞婴道:“石真君与郑真君亲入腹地,为我们引走腹地里的高阶煞兽,你们只管冲过腹地,我来为你们断后!”
这位从来和气的剑宗掌门,在这一刻锋芒毕露,望着腹地的眼中满是杀意,战意腾腾如烈焰!
辞婴望着何不归。
这一群苍琅的凡人,本可将四十九人尽数交给他,当个甩手掌柜的。
但他们却偏要倾尽一整个苍琅的力量,也要亲自送苍琅的火种离开。连无法修炼的普通凡人,都要亲自奏响锡牛鼓,以鼓声为他们开路。
微茫不朽。
这便是苍琅,这便是人族。
辞婴对何不归认真道:“我会重新封印受阵之眼。”
这一路行来,他们始终不曾回过头。及至此时此刻,涯剑山九名闯山弟子终是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一眼何不归。
怀生道:“掌门师叔,我一定会带着他们杀出苍琅!”
“好!”何不归抚掌一笑,望着怀生和蔼道,“记住,你们便是苍琅的明日!纵有一日苍琅逃不过它的命数也无妨,你们在何处,苍琅的传承便在何处!只要传承在,苍琅便不会灭亡!”
怀生郑重颔首,转身掠到辞婴身前旁,道:“跟上我们!”
苍琅剑与重水剑一同出鞘,众人快步扎入腹地。
辞婴一入腹地便沉下目色,距离他上次来腹地不过六年光景,这里的阴煞之气竟是更甚于从前,可见受阵之眼究竟溢出了多少阴煞之力。
栖息在腹地的煞兽同样多了不少,石真君、郑真君以自身为诱饵引走了不少煞兽,却仍有不少高阶煞兽前仆后继扑向他们,领头的那几只狼兽甚至有了突破十二境的征兆。
十二境对应的乃是元婴境大圆满,一旦突破,那便是化神境了。
辞婴抬手一点眉心,重溟离火从他脚底朝前烧出一条窄道。
怀生双手掐诀,灵力如潮水般疯涌而出,涛涛不绝涌入苍琅剑。苍琅剑长啸一声,七颗星辰疾速列阵,在前方照耀出一片微薄的光芒。
薄光之下,剑意如星芒,守在窄道两侧,拦住所有冲向他们的煞兽。
在腹地疾行百里,腹地的东西二侧接连响起两道巨响,是石真君与郑真君自爆的动静。这动静激得腹地中的煞兽愈发疯狂,狂暴的兽焰化作长蟒撕咬半空中的七颗星辰。
苍琅剑发出一声怒鸣,磅礴剑意轰然劈向长蟒!
腥臭的兽血如雨坠落,萧谡的风声中,何不归刹住脚步,便见他凌空一跃,四十九颗阵石在他身前排出一个巨大的阵盘,他眉心骤然飞出一团璀璨的光团,嵌入阵盘。
“元神为祭!阵起!”
七个金色法印从阵盘飞出,变作七座山峦巨影从天而落,连成一排天堑,横亘在腹地煞兽与闯山弟子的中央!
若是细看,七座山峦巨影依稀可见涯剑山七座剑峰的轮廓!
何不归一身法衣震荡,他凝目望着马上便要闯出腹地的弟子,舌绽春雷,道:“闯!莫回头!”
眉心血流如注,随着阵盘不断转动,他的肉身缓缓散做星星点点的萤光,飞向头顶阵盘。
以元神为祭施下的法阵,只能为他们争取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但足够了!
何不归定定望着七座剑峰虚影,朗声笑道:“天欲亡我苍琅,但吾辈修士与天争命,自无惧风雪!今日何不归以身为祭,定当将苍琅的传承送出去!唯愿我苍琅,长存!”
嵌在阵盘的光团慢慢黯下,感应到怀生一行人已经闯出腹地,何不归潇洒一笑,用渐愈透明的左掌一抚棠溪剑,对这把掌门之剑下达最后一个命令。
“棠溪剑,归宗!”
远远传来一道悲怆的剑鸣声,陈晔抬目望向西边,哽咽道:“师尊,是掌门师伯!”
虞白圭将镇山石重重楔入落阵点,转身将承影剑横于身前,平静道:“列阵,护住镇山石!”
他身上的法衣沾满了兽血,苍白的面上赫然嵌着几道抓痕。
冯师叔已经陨落了,好在律令堂的弟子们都安然无恙。二十七名丹境弟子收起悲色,祭出命剑,手握阵旗,结成一个防御法阵。
腹地以西,裴朔双手一缠断成几段的琴弦,站在镇山石前,温声道:“镇山石还未成阵,不可松懈!”
元剑宗、法华禅宗与长天宗的镇山石陆陆续续插入落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