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自先祖起便忠君爱国,绝无半点异心!任城王张口闭口谋反,如此污蔑我清河崔氏,莫非是以为我崔氏无人,可任尔等随意欺凌不成!”
自南北朝以来,清河崔氏便是天下士族的翘楚,哪怕是改朝换代,也从未有人敢这般带着刀兵闯府,更无人敢将谋反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
今日之事,不仅是对崔氏的羞辱,更是对整个五姓七望尊严的践踏。
他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的胡须都跟着微微颤抖,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
“今夜百骑这般兴师动众,闯入我崔府拿人,莫不是陛下要借着此事,铲除五姓七望,彻底与天下士族为敌?”
崔钰书压着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的目光越过温禾与李道宗,仿佛穿透了夜色,直望向太极殿中的那位帝王。
与其说他是在质问眼前二人,不如说他是在试探李世民的真实意图。
若是帝王真要对士族动手,那便不是崔氏一家之事,而是整个天下士族的浩劫。
李道宗闻言,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温禾抬手拦住。
少年骑着小马驹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挥了挥手示意前排的百骑往后退了退,语气也放缓了几分。
“崔公何必动怒?今夜我等前来,并非是要冒犯清河崔氏的百年威名,实在是崔氏内部出了蠹虫,做出了有违律法之事,陛下担心此事传扬出去,会毁了崔氏千年的清誉,这才命本官率领百骑前来捉拿要犯,也好还崔氏一个清白。”
这番话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了,但也让崔氏日后无法轻易反驳。
崔钰书闻言,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朝着身后的崔巍扫了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崔氏传承千年,家中子弟向来以耕读传家,恪守礼法,怎会出什么蠹虫?更不会有作奸犯科之辈!高阳县子这般说辞,怕是找错了地方,抓错了人吧?”
他笃定温禾没有确凿证据,只要咬死不承认,即便百骑人多势众,也不敢真的对崔氏嫡系动手。
毕竟崔氏背后牵扯的,是整个士族群体,朝廷总要顾及天下舆论。
“哦?崔公确定崔氏没有作奸犯科之辈?”
温禾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话锋陡然一转。
“那不知崔公,可认得莫安山此人?”
“莫安山”
三个字刚出口,崔钰书的眼眸猛地一缩,瞳孔瞬间收紧,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指节泛白。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崔巍,恰好撞见崔巍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
少年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神慌乱,显然是没料到温禾会突然提及这个名字。
看到这一幕,崔钰书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几分。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缓缓开口。
“几年前,此人确实曾在我崔氏做过客卿,帮府中打理过一些田产账目,但那已是陈年旧事,自他离开崔府后,老夫与崔氏便再与他无任何瓜葛。”
他刻意强调“陈年旧事”“无瓜葛”,便是想将崔氏与莫安山彻底撇清关系,免得被牵连进去。
“这就奇怪了。”
温禾故作疑惑地皱起眉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
“本官方才在城外赌坊擒获莫安山时,这位莫先生可是亲口说了,他开设赌坊、拐卖妇孺,全都是受一个名叫崔巍的人指使,若是本官没有记错,这崔巍,应该是崔公的嫡孙吧?”
说到最后,他特意加重了“嫡孙”二字,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崔巍,语气里满是嘲讽。
“真没想到,崔公口中耕读传家的子弟,竟然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看来这孙子啊,有时候做的确实都不是人事。”
“你!”
崔巍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崔钰书身后站出来,手指着温禾,脸色涨得通红,怒声就要反驳。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崔钰书伸手拦住了。老人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低声呵斥。
“子泰,莫要冲动!”
他知道崔巍性子急躁,此刻若是让他开口,说不定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反而落人口实。
“大父!这温禾欺人太甚!他分明是故意污蔑我!”
崔巍咬牙切齿,怒气腾腾地瞪着温禾,眼中满是怨毒。
他怎么也没想到,莫安山竟然会把他供出来,更没想到温禾会来得这么快,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
温禾看着崔巍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浓。
“这位想必就是崔大郎崔巍吧?正好你也在这儿,不如就随我们回百骑营一趟,把莫安山所说的事情说清楚,若是真有误会,本官自然会还你清白,免得一会闹得不可开交,发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伤了崔氏的颜面。”
他话说得客气,可语气里的逼迫之意却毫不掩饰。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崔巍带走。
李道宗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想起李道兴被诱骗到赌坊、还差点卷入拐卖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声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