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功员外郎虽只是从六品上,却掌管着官员的考课、迁调建议,日后新科士子分配官职,马周的意见至关重要。
若是被马周记恨,别说好差事,能不能顺利入职都成问题。
站在马周身后的阅卷官们,看向方行舟的眼神更是充满敌意。
他们都是此次春闱的阅卷官,从糊名誊抄到评定名次,每一步都严谨万分,方行舟这番舞弊说辞,不仅是污蔑温禾,更是在暗示他们失职,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员外郎!学生错了!学生一时糊涂,才口出狂言!求您饶了学生这一次!”
方行舟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求饶,却被禁军按得动弹不得,只能瘫在地上哭喊。
“求高阳县子也开恩,学生再也不敢了!”
“你现在知道错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温禾缓步走到方行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方行舟,你怕是忘了,咱们之前在贡院外还有个赌约?”
他朝着一旁的禁军递了个眼色,禁军会意,缓缓松开了按住方行舟的手。
方行舟踉跄着坐起身,抬头望着温禾,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怎么会忘了那个赌约?
当日他笃定温禾的弟子成不了气候,才放言“若孟周、赵磊进明算科前三,吴生能在明经科上榜,便叫吴生‘阿耶’”。
可如今,温禾的三个弟子不仅全中,还拿了明经榜魁和明算科次等、第三,这赌约,他根本赖不掉。马周忽然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猛地想起了什么,语气愈发严厉。
“原来你就是那日在贡院外,对高阳县子口出不逊、还敢立下荒唐赌约之人!”
他上下打量着方行舟,眼神里的不屑更甚。
“看你这心性,输不起便撒泼污蔑,即便日后入了仕途,也定然是个心胸狭隘、害民误事的官吏!本官在考功司记你一笔,日后吏部选官,定会参考今日之事!”
周围的阅卷官们纷纷附和,声音里满是认同。
“马员外郎说得极是!此子品性低劣,绝非良吏之选!”
“科举本是公平取士,他自己才疏学浅,却怪他人舞弊,实在可笑!”
“今日若不严惩,日后怕是会有更多人效仿,坏了我大唐科举的规矩!”
方行舟听得浑身冰凉,知道自己若是不兑现赌约,今日不仅丢尽脸面,还会彻底断送官场前路。
他膝行着想要靠近温禾,伸手想去拽温禾的衣摆,却被温禾轻轻一脚踢开。
“你父亲是礼部员外郎,也救不了你。”
温禾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当日是你自己立下的赌约,如今输了,便想耍赖?”
“阿耶”二字,在唐时是对父亲的尊称,方行舟当日立下这般赌约,本是想羞辱温禾的弟子,如今却成了扎向自己的利刃。
他望着站在温禾身后的吴生,吴生虽面带局促,却也挺直了腰板,再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寒门士子。
方行舟咬着牙,不甘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还是咬着牙跪直了身子,朝着吴生的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下,便哽咽着喊一声。
“阿耶……”
三声喊完,方行舟的额头已经磕出了红印。
他再也没脸待下去,爬起来踉跄着挤出人群,连头都不敢回,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一地狼狈。
吴生和孟周、赵磊三人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他们看着方行舟远去的方向,又转头看向温禾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
先生不仅为他们洗刷了污蔑,还帮他们讨回了尊严,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们的成绩绝非侥幸。
“先生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啊?”
李泰忽然凑到温柔身边,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
“不算!当然不算!”
温柔立刻瞪了李泰一眼,小脸上满是不高兴。
“阿兄才不是那种人!定是这个方行舟之前欺负阿兄,阿兄才教训他的!”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响起,李恪抬手就给了李泰后脑勺一下。
李泰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脑袋回头瞪向李恪。
“三郎!你怎么又打我!”
李恪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对着温柔耐心解释道。
“方才马员外郎说了,此人之前就对先生不敬,还立下荒唐赌约,如今输了又想污蔑舞弊,品性本就不端,先生只是让他兑现赌约,算不上仗势欺人,反倒是帮三位师弟正了名。”
“我就知道阿兄不是坏人!”
温柔立刻露出笑容,转头看向李泰,叉着腰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