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反问道:“觉得我自视甚高?”
“觉得你特别,人贵自珍。”
“嗯。”
萧弈见她真懂自己,倒也难得。
他微微苦笑,说回正题。
“你说我有大志,也许吧,可我并不需要处心积虑,至少明公在时不急。”
“也是,你还年轻。”李寒梅忽微微叹息,喃喃道:“太年轻了。”
“不论如何,你今日教我这些,谢了。”
“我只是不甘老死太平宫,原想绑你为助力。此时想来,甚是可笑,今日以后,你锦绣前程,繁花美眷,我青灯古佛,孤了残生,又岂是同路人?”
萧弈知道,她真的认输了。
他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这本就不是他的胜利。迄今,他只不过是个知道赌局结果的押注者。
若非她指出来,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有怎样的野心与欲望。
今日坐上这龙椅,心底的某些东西似乎被点燃了。
“言尽于此,我这‘太后’再无用处。”李寒梅闭上眼,道:“你……告退吧。”
“末将告退。”
萧弈起身,站到李寒梅面前,揖了一礼。
只见她闭着眼,妆容素净娴美,梳了个往日从未梳过的堕马髻,中和了高高在上之感,比平常显得年轻了许多,她该是刚洗过头,几根碎发飘逸,穿的还是素裙,但剪裁得体,衬出身段婀娜。
因她气息不稳,脖颈上的裹带溢出一点血来,端庄优雅中添了几分可怜。
她睁开了眼,见他在看她,也没恼,抬眸,任他看着,眼中多了几分泪光。
许久,萧弈开口,道:“先到太平宫,过一阵子,不再引人关注了,我设法送你走。”
“我还能去哪?”
“别再想着争权夺势了,过些寻常人的开心日子吧。”
“萧弈,你小瞧了我。”
“你做不到能屈能伸、荣辱不惊?”
“那好,你是高看我了,我一介妇人,做不到。”
“何必过早断言?”
“你呢?”李寒梅问道:“你为何要冒险送我出太平宫?对你殊无益处。”
忽然,一只灯笼灭了,光线暗了下来。
萧弈拿起唯一还亮着的灯笼,道:“我送你回殿。”
李寒梅却不起身,道:“你还没回答我。”
“报你的恩。”
“我对你哪有恩?”
“说过,我承你的情。”
李寒梅稍稍低眸,道:“不必为我的风烛残年,给你添麻烦。”
这话,不太好接。
火光微弱,美人愈发有风韵,让人特别想否定掉“风烛残年”之语。
可气氛已经很危险了,萧弈担心手里的灯笼点燃了金祥殿。
他目光落处,李寒梅虽还在维持着国母威仪,耳朵却红得厉害,她今日打扮得很精致,在等一句夸赞。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不麻烦。”
萧弈给了回答。
李寒梅抬眸。
未及细看,恰此时,最后一盏灯笼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