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姑娘，小生章含，是此次进京赶考的书生。”

“姑娘莫慌，小生略懂医理，可为姑娘驱了这五石散的药性。”

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不是柳问奚。

“大胆逆贼！竟敢对陛下无礼！”这是她贴身宫女兰香的声音。知道自己安全了，沐兮任由自己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昏沉。

春日里的皇都柳絮纷飞，烂漫的桃花开得到处都是，映红了男男女女的脸。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处理完了政事，沐兮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园中的那一株几近凋零的桃花树发呆。

贴身宫女兰香送了茶进来，却在面对沐兮的时候，显得欲言又止。

“何事？”沐兮的声音懒懒的，透着倦意。

兰香只得吞吞吐吐道：“陛下，那个章含……他要见您。”

沐兮眼也未抬：“章含？”

兰香咬了咬下唇，眼一闭，道：“就是那个长得很像柳问奚的人。”

揭榜的时候，章含得了二甲第六名。虽然未能有幸参加那金銮殿的传胪，但也是朝廷会录用来当官的人才可待到分配他的去向时，翰林院那帮老官员们都犯了难。不是谁事先打了什么招呼，而是……这人顶着和那逆贼柳问奚有着八九分像的脸，这种人派出去做官，谁都不敢接啊！因此，章含的去处就这么被一再搁置了下来。

章含是个有风骨的读书人，见那些当官的没人愿意帮他，他便索性铤而走险，一找找到了女皇陛下这儿来。大夏朝素来爱惜人才，女皇陛下更是每月都会拨出时间来接见特别优秀的年轻举人。加之章含又是此届进士，这么一来二去的，还真让他见着了女皇陛下。

眼前的女皇陛下一身锦绣宫装在身，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上，就好似一副如火的锦簇的画，轻易便能迷乱人的眼。章含一时间看呆，只顾跪在原地，竟忘了说话。

“何事找寡人？”女皇陛下的声音清冷，但仔细听去还是能听出那清冷中透着的一丝慵懒。

章含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便道：“陛下，您要给臣一个说法！”

沐兮整个人狠狠一怔，太像了……记忆中的缤纷桃花树下，他抬起脸来，粉红的花瓣纷扬过他如玉似的英俊脸庞。他一笑，身后的锦簇繁花瞬间失了颜色。他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她，似鹰，似虎狼，“沐兮，你要给我一个说法。”同样的场景同样一张脸，曾几何时，那个人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段时间父皇刚刚病逝，她初登基。诸事未定，帝位不稳。父皇的尸骨尚未寒，朝中的一干老臣就开始忙着拉帮结派，分明是要架空了她。她正一筹莫展之际，城外又传来了雪上加霜的消息——幽州王柳问奚率领十五万大军已于昨夜，兵临城下。

她也是完全没了法子才会暗色斗篷一披就去了军中见他。她不想自己的帝位受到威胁，这是父皇生前对她最后的期许；可她更不想看到整个繁华帝要因为皇位之争而血流成河。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她愿意把皇位让给他。闭了闭眼，沐兮走向了柳问奚所在的桃花树下。

纷扬花树下，柳问奚正在盘膝抚琴。听到动静，他转过脸来，一袭月白长袍在煦煦日光下衬得他整个人温润似玉；他一笑，这一下连日光都黯淡了下来，叫人根本就忽略了他身后还有铁甲森森的十五万大军在。但沐兮知道，温和是他的表象，眼前的平静更是她的错觉。他是柳问奚，他杀伐决断他剑指皇城他意在皇位，此刻他看住她的眼神，更是比那虎狼更加可怕。他开口便朝她道：“沐兮，你要给我一个说法。”

她不解。

他放下古琴，负着手施施然走向她。“可还记得幽州城下你我的约定？两年之内，你来幽州找我，我娶你做我的王妃。”

她怎会不记得？翩翩公子如玉，他才华横溢惊才绝艳，满足了她少女时代所有的幻想。被父皇留在幽州的两年，与他相处的两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可这些话沐兮不会说，她也不能说，她只是别过脸去，用没甚表情的语调道：“我们不可能的，你对父皇来说是最大的威胁，父皇不会同意我嫁给你。我登基之后，我们更加不可能。”

柳问奚不恼反笑，他笑得一派温柔和煦，“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所以我便自己找来了。”

沐兮一怔，问他：“柳问奚，你到底要做什么？”

纷扬的桃花瓣不客气地落上他的肩头，他抬手拂去，动作那样温柔，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

“我本来自然是要皇位的，不过看你站在那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突然就不忍心了。你看要不这样，我来摄政你来当皇帝。我保证让你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沐兮想骂他厚颜无耻、强盗！可除了答应他，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又突兀地被他打断，“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我吃亏，所以，不介意我再加一个条件吧。”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看得沐兮心头一跳，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可怕的预感。果然，只见他邪肆一笑，凑近了看她时，他呼出的气息几乎喷在了她的脸上。

“做我的女人，现在。”

那一天，就在桃花树下，她成为了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