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二师师属炮兵最后的榴弹炮和所有能集中起来的迫击炮、步兵炮,在凯泽师长孤注一掷的命令下,朝着他们认为埋伏了朝鲜军队的两侧高地倾泻着钢铁风暴。
大地在连绵不绝的爆炸中剧烈颤抖,硝烟遮天蔽日,辛辣呛人的火药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二营防御的东侧高地首当其冲。
简陋匆忙构筑的掩体在重炮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
每一次巨大的爆炸响起,都伴随着岩石碎裂声、泥土翻涌声和瞬间被掩盖在巨响下的凄厉惨叫。
橘红色的火球此起彼伏地在地表炸开,冲击波将人体像草芥般掀飞,撕扯成碎片。
弹片带着死亡的尖啸无规则地乱飞,嵌入岩石,钻进肉体。整片山崖在炮火下呻吟、剥落。
营长赵东哲躲在半塌的团指挥所防炮洞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巨大的爆炸轰鸣。
洞顶的泥土簌簌掉落,他透过烟尘弥漫的观察口向外看,心脏几乎被冻结。
原本利用天然陡坡和岩石缝隙布置得尚算严密的火力点,此刻一片狼藉。
好几处重机枪位直接被掀飞,扭曲的枪管和残破的肢体散落在焦黑的弹坑周围。
几个伪装得还算巧妙的巴祖卡发射点连同里面的战士一起被炸上了天。视野所及,被翻起的泥土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报告营长!一连二排阵地…阵地上的同志们…全都没了…
美军的炮弹…像犁地一样…”
一个浑身是土,脸上划着血痕的通讯兵几乎是爬着冲进防炮洞,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道。
“三排的重机枪呢?”
赵东哲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干涩嘶哑。
“没了!副射手老朴抱着弹药被一发炮弹正中…连长朴成玉也…也牺牲了!敌人正在架机枪扫射我们被炸散的人!”
通讯兵回应的声音抖得厉害。
赵东哲的心沉到了谷底,更坏的情况发生了。
美军在凶猛的炮火掩护下,已经判断出志愿军火力最薄弱的区域。
十几挺M2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链,在数百米外相对安全的位置重新建立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喷吐出尺长的火舌,像镰刀一样反复地、冷酷地扫荡着二营被炸塌的阵地前沿和弹坑之间。
每一道火舌划过,都伴随着成片倒下的人影。
残存的朝鲜士兵被死死压制在浅浅的弹坑里动弹不得,稍有抬头或移动,立刻引来一片密集的子弹。
“顶住!给老子顶住!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
炸雷般的嘶吼声在弥漫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显得无比清晰而残酷。
是后勤五团派到二营担任副营长兼“督战宪兵队”指挥的志愿军干部李铁柱发出的。
这位老八路出身的关东汉子,有着一张被战场硝烟刻满风霜棱角的脸。
此刻他双眼圆睁,里面布满血丝,状若疯虎,猛地从半塌的掩体后跃出,冒着横飞的弹片和高地下方扫射过来的机枪子弹,挺立在最前沿被炸毁的机枪掩体废墟上。
“督战队!枪上膛!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李铁柱的吼声像冰冷的钢铁摩擦,瞬间压过了炮火的喧嚣。
他高举着手里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混乱的后方。
他身边的十几名志愿军督战队员,一个个神情冷峻如同磐石,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或汤姆森冲锋枪哗啦一声顶开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阵地后方所有能退却的小路和石缝。
他们身上也沾满尘土和血迹,但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任何一丝动摇的苗头都会被他们扼杀在萌芽。
一个刚刚从最前沿被炸断手臂、精神几乎崩溃的朝鲜新兵哀嚎着向后爬来,恰好撞到一名督战队员的腿。
“别开枪!别开枪!让我下去!我…我要妈妈…”
一名朝鲜新兵涕泪横流,满脸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
那名年轻的志愿军督战队员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但握着冲锋枪的手纹丝不动。
他身旁的李铁柱冷着脸,没有一丝波澜。
“滚回去!拿起手榴弹向前砸!再后退一步,老子送你见你妈!”
李铁柱的枪口几乎顶在了那朝鲜新兵汗水和泥土混成一团的额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那新兵打了个激灵,瞬间停止了哭嚎。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取代了恐惧。
那名朝鲜新兵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狰狞,他嗷嗷叫着,右手捡起滚落在身边的一颗美式MK2手雷,用牙齿咬掉拉环,踉跄着滚入旁边一个掩体坑,奋力扔向高地下的美军方向。
“开火!把你们的子弹打光!石头砸也要砸死美国鬼子!”
李铁柱继续咆哮,用朝鲜语夹杂着汉语吼道。
说完后他猛地蹲下,躲过一串从山下扫来的机枪子弹,子弹打在掩体废墟上,碎石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