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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陌生亲缘 > 第116章:回忆养父的临终遗言与猜测

第116章:回忆养父的临终遗言与猜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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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菌病房里的最后对话

记忆,有时像被精心剪辑过的电影胶片,在需要的时候,会在意识深处自动播放,光线、声音、气味、甚至皮肤感受到的温度和湿度,都纤毫毕现,清晰得令人心悸。

韩丽梅离开落地窗,没有回到办公桌后,而是走到会客区,在那张宽大柔软的深灰色单人沙发上坐下。她没有开灯,任凭自己沉入客厅的昏暗之中,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她需要离开那片过于开阔、也过于映照现实的窗景,需要一个更收敛、更内省的空间,来容纳此刻汹涌而来的、关于过去的回忆。

而回忆,像潮水般,精准地定位到了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三年前,纽约,曼哈顿上东区,那家以顶尖肿瘤治疗闻名的私人医院顶层的特殊护理病房。

时间是深秋,和现在差不多。但记忆里的光线,是病房特有的、经过严格控制的、明亮却不刺眼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冷白色。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医疗器械低沉的运行声,和一种属于生命末期、再怎么精心护理也无法完全驱散的、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头发沉的气息。

病房很大,像个设施齐全的奢华套房,但再奢华的装潢,在那些无处不在的监控仪器、输液架、和床头那台显示着复杂生命体征曲线的屏幕面前,都显得徒劳和虚浮。病床上,韩建国躺在摇起的半卧位,身上盖着轻薄柔软的埃及棉被单。不过短短几个月,癌症和数次激进治疗,已经将曾经那个挺拔、精瘦、目光如炬的商业巨子,折磨得形销骨立。他瘦得惊人,脸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出,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布满了老年斑和治疗的痕迹。只有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依然保持着惊人的清澈和锐利,像两口即将干涸、却依然映照着星光的深潭。

韩丽梅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绒衫和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的坐姿依旧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但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看着养父,看着那具曾经给予她无限力量和安全感的躯体,如今被病魔和医疗器械包围,变得如此脆弱,一种混合着巨大悲痛、无力感和必须强撑的冷静,像冰与火交织的河流,在她心底奔涌、冲撞。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甚至连眼眶都没有泛红。她只是那样坐着,目光平静地迎接着养父的注视,仿佛这只是无数次父女谈话中,寻常的一次。

只是,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韩建国的精神似乎还不错,至少在这个短暂的、药物作用下的清醒时段。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韩丽梅,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鼓励和期许的微笑,但肌肉的无力让那笑容显得有些吃力,更像是一个轻微的抽动。

“梅梅……”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带着长时间卧床和身体衰竭特有的气音,但吐字依然清晰,“……公司……第四季度的财报……看过了?”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关心的,依然是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和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能否平稳接管。

“看过了,爸爸。”韩丽梅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颤抖,“核心业务增长符合预期,东南亚市场的新布局初步见效,几个潜在的风险点,林薇和团队已经在跟进预案。整体可控。”

“嗯……”韩建国缓缓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疲惫,但目光依然锁在她脸上,“可控……就好。记住……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胜者,只有……时刻保持清醒、准备应对变数的……生存者。”

“我记住了,爸爸。”韩丽梅点头。这些话,韩建国说过无数次,但在此时此地听来,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微的滴答声。窗外,是曼哈顿繁华的街景,秋日的阳光很好,但对于病房里的人来说,那阳光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重的玻璃。

韩建国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他闭上眼休息了几秒,然后又缓缓睁开。这一次,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再聚焦于眼前的财报或公司战略,而是投向了更遥远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某个地方。

“梅梅……”他再次开口,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回忆般的恍惚,“你……跟我……有二十八年了吧?”

“二十八年零四个月,爸爸。”韩丽梅准确地回答。这个数字,她永远不会记错。从被韩建国从孤儿院带走的那个秋天,到此刻。

“二十八年……”韩建国喃喃重复,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韩丽梅从未见过的情绪,那里面有怀念,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难以捕捉的怅惘?“时间……真快。那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他极其缓慢地、试图抬起枯瘦的手比划了一下,但没能成功,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像只……受惊的小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不说话,也不哭。”

韩丽梅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关于被收养的最初记忆,其实已经非常模糊了,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光影和感觉——孤儿院灰扑扑的墙壁,其他孩子好奇或麻木的目光,韩建国蹲下来与她平视时,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温和却充满力量的眼睛,以及他身上好闻的、混合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气息。那是她人生巨大转折的开始,是她成为“韩丽梅”的起点。

“您……把我带回家。”她轻声说,陈述一个事实,也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感激。

“是啊……带回家了。”韩建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变得异常柔和,几乎可以称得上“慈爱”,这是在他身上极少显露的情感,“你是个……好孩子。聪明,要强,学东西快……比我期望的……还要好。”

这是极高的褒奖。韩建国从不轻易赞扬,他的标准严苛到近乎冷酷。此刻听到这样的话,韩丽梅感到鼻尖微微发酸,但她强行压了下去。

“是您教得好,爸爸。”她说,这是发自内心的话。

韩建国微微摇了摇头,幅度很小。“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的今天,是你自己……挣来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积蓄着力气,然后,他看着韩丽梅,眼神变得异常清明,甚至带上了一种临终托付般的郑重,

“梅梅,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有些话……现在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韩丽梅的心猛地一沉,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她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看着养父。

“您说,爸爸。我听着。”

韩建国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监护仪上的曲线出现了轻微的波动。护士在玻璃门外担忧地看了一眼,但韩建国微微摆手示意无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调动残存的全部精力。

“第一,”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个字都力求清晰,“丽梅集团……交给你,我放心。按你的想法去做,大胆,也要谨慎。你比我……更懂新时代的玩法。但记住……企业的根,是创造价值,是……对股东、员工、还有……这个社会,负起该负的责任。别学那些……只顾捞快钱的短视之徒。”

“我明白,爸爸。价值与责任,是根基。”韩丽梅郑重承诺。

“第二,”韩建国的目光,似乎又飘远了一瞬,然后重新凝聚,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意味,“关于……你的身世。”

韩丽梅的心跳,在听到“身世”二字时,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这是韩建国极少主动提及的话题。收养手续合法完备,他给予了她毫无保留的父爱和资源,仿佛她的过去真的从被收养那天起就彻底翻篇了。她自己也从未主动深究,觉得没有必要。此刻,在病榻前,养父突然提起这个,让她感到一丝意外,也隐隐有种预感。

“当年……在福利院看到你,”韩建国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字斟句酌,“你很安静,不哭闹,但眼睛……很亮,有种……不服输的劲儿。我那时候,刚经历一些事……觉得,或许……是缘分。”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韩丽梅以为他是不是累了,或者不打算再说下去。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更轻,几乎像耳语,但韩丽梅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亲生父母……情况可能……比较复杂。当年福利院记录不全,只知道……是从北方送来的,家里……大概很困难。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这和她后来零星了解到的信息差不多。但韩建国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屏住了呼吸。

“我后来……隐约听说,”韩建国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仿佛在回忆某些不确定的片段,“你好像……不是独生。可能……还有个姐妹?但消息很模糊,年代久远,也可能……是误传。”

姐妹?!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韩丽梅原本平静的心湖。在此之前,她对自己的血缘家庭没有任何具体想象,更从未想过可能存在其他手足。养父此刻模糊的提及,像一道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闪电,在她关于身世的黑暗天幕上,划下了一道极其浅淡、却再也无法完全忽视的痕迹。

韩建国似乎耗尽了力气,说完这句,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监护仪上的数字暂时稳定。

韩丽梅坐在那里,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姐妹?可能?误传?

“爸爸,”她轻声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您……后来没有去查证过吗?”

韩建国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轻地摇了摇头,眼睛依然闭着。

“没有……必要了。”他的声音微弱,但很清晰,“你是我的女儿,韩丽梅。这就够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知道太多……有时候,是负担。”

他睁开眼,最后一次,深深地看着韩丽梅,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时光,看到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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