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拆人姻缘,皇帝好像上了瘾一样,一回到京中就每天给功臣们塞桃花。
根据官员阶品大小,桃花的选项也十分讲究。
若是官位高且没成家的,皇帝就会巧妙的安排那人,与门当户对的某家嫡小姐巧遇。
若是已成家的,就会怂恿某大人把家里的庶小姐,嫁给这立了战功的勇将为妾。
朝中大臣本就多与徐、傅、谢等人有私交,此时哪敢不听话,活像被拔了鳌的螃蟹,被人拎着甲壳肆意洗刷。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反抗者早已在第一批就蒸熟了,红彤彤的堆在那,看的后来者汗毛倒竖。
然而乐诚的待遇完全不同,皇帝特意把乐诚召进宫里,弄了个盘棋当摆设,烫着壶茶与乐诚对坐聊天。
“伯坚此战,智谋过人,为我刘宋稳固江山立了功,当重赏。”
乐诚一脸讪笑,“陛下过誉了,若论战功,此战一则到将军劳心劳力,二则檀将军智勇过人,实与下臣无甚关系。”
皇帝瞟了眼不远处,饮了口茗茶,“到将军特写奏疏赞扬了你,卿当之无愧……你是我家臣,更应比外边那些蠹虫得更好的赏赐。”
“你发妻自幼时辅佐我,如今亦是我左膀右臂,乐氏一门忠诚可嘉……只是她不能时常伴你左右,孝敬父母,延绵子嗣,朕深感愧疚不安……”
皇帝并不抬头,眼角眯着远处,靖璇的裙角忽而停下,他缓缓宣布了最后一句,“朕欲赐你一平妻,此人乃吏部尚书嫡次女,双七年华,才貌俱佳,能舞洛神之曲,能临羲之拓贴……”
乐诚心想,这离间之计使得真是……笔直的像根冻硬了的臭狗屎。
他当年最窝囊的伎俩,也要比这种小把戏恶毒百倍。小皇帝想跟他玩玩,那就陪他玩一次好了。
‘噗通’皇帝见乐诚突然跪下了,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应了下来,还要大礼谢恩?
“陛~下!”
乐诚匍匐在地,抽了两下鼻子,就大声呼号了起来,“求陛下开恩,饶臣一命,此亲成不得啊,为臣无福消受。”
还不等皇帝反驳,他立刻抬起头,唬了皇帝一跳,只见乐诚两个鼻孔都有血迹,一脸泪痕,脸上还沾着尘土,像刚从刑部大牢放出来一样。
“陛下~,乐宫令她口蜜腹剑,手段残忍,此前臣的父亲要给臣纳一美妾,我那发妻就将姑娘开了脸,给臣的父亲做了填房,差点给为臣添了个弟弟!
就是院子里买来伺候的丫鬟,也被她带进宫来,日夜提防。这还不算,前些日子臣在街上,就看了别的女郎一眼,差点被她废了这根手指头!
陛下啊!色字头上九把刀,若不是臣真心爱她,哪敢每日提着脑袋,与她恩爱缠绵。
若真娶一平妻,她恶向胆边生梦中杀人,臣陪她一同伏法倒没什么,就是怕吏部尚书埋怨于陛下啊~”
乐靖璇本是站在那处听个壁角,没想到乐诚随手就给她扣了五六七八顶大帽子,顶顶沉重而又嚇人。
平日他打她的事怎么不说两句呢?靖璇一转身就往别处走了,她的生子药还得趁热喝呢,可别放凉了。
皇帝见靖璇向远处去了,假模假式的将乐诚扶起来,“何至于此?堂堂七尺男儿,如此窝囊。”
乐诚擦了眼睛,叹起气来,“爱之深,畏之切,臣无能啊。”
皇帝心下也为之一叹,此计不成,来日方长。
……
皇帝班师回朝,意味着新皇权时代的开启,朝中再也没有人敢指手画脚,却也同时多了一批行尸走肉。
从魏晋时起,王谢庾桓四大家族就是官场上大官职的钉子户。
作为皇帝,可以找不到贤能之臣,却不可没有这等显赫家族的子孙后嗣在朝廷为官。
说起来挺畸形的,因为当时四大家族崛起时拥有大批门客,门客的子孙后代又有读书人,读书人又生读书人。
导致现在得罪了王谢庾桓,就像得罪了天下读书人一样。这是不得民心的象征啊。
但是你说你一朝臣,皇帝让你做点啥你都做不成,就像地主家每天盘在炕头上,连数钱都不会的败家子,看着多来气啊!
刘义隆,心气那么高的一代帝王,能忍得了一时,还能一直忍着不动手?
皇帝如今是白天和读书人谈天论地,整顿吏治,废除苛法,晚上要偷偷处理一些蠹虫旧臣,地主豪强,忙的脚不沾地。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本以为皇帝不再留连后宫,就能捞个好觉。谁想刚放下了后宫又捡起来前朝,皇帝每夜点灯熬油,他们也不敢睡啊。
那日夜幕西沉,靖璇刚送走前来送汤的娘娘,回来就碰见金灵儿玉灵儿两个人,端着新茶点从侧殿出来。
“阿乐。”
靖璇近前查看,“看这茶,又是哪位文臣来了?”
“刚走了殷景仁殷大人,又来了裴松之裴大人,有的聊呢。”
靖璇诧异极了,“裴大人前几日做钦差刚上任,才半个月就回来了?”
章君良带着谢灵运穿好鞋子出来,刚好看见她们仨在一处说悄悄话。
“哎!金灵儿,磨蹭什么呢?快送进去。谢大人慢走,奴婢就不送了。”
“有劳公公。”
谢灵运走后,章君良又折回去端出来一盘没怎么动过的糕点。“姑姑,吃两口,别糟蹋了咱们金灵儿、玉灵儿的手艺。”
靖璇依言从底层摸了一块,吃了一口就吃不动了,“不如同陛下说说,这没动过的糕点,捡几样好的留下给下一位大臣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