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到徽音殿的时候,宫女太监们那真是忙忙碌碌,搬桌椅的,抱书卷的,腋下长着两盆树,脚底一滑嘴啃泥的……
进去殿内,更是长了眼。嚯,堂堂皇后的寝宫,被搬得是乱七八糟,颇有仓皇逃窜的意思啊。
乐靖璇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她当初想法筹措这个殿宇的时候,应该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更让她惊奇的是,一宫主殿都搬得七零八落了,寄居在这里的皇子们,倒是住的安稳极了。
只要随便一根糖画,管他谁搬家了呢?
至于皇后到底去了哪,都不用细打听,几乎三步一个大明白,五步一个大喇叭,宫中上下没人不知道皇后搬回显阳殿的。
显阳殿外,皇后的宫人从大到小,按着品阶站了是左一排右一排,个个面有菜色,如木桩般纹丝不动。
金箐儿和银箐儿等熟人都回家去了,这处的大宫女也是刚提拔上来的,都只见过几面无甚交情。
“请代为通传,阿乐求见。”
那守门的大宫女捏着嗓子劝她,“姑姑还是回去吧,早午陛下也曾来过,娘娘虽是请了罪,却连门也没让陛下进呢。”
靖璇也是奇了怪了,这皇后往日里一天惦记陛下八百回,来她宫里一次,恨不得将陛下印在她眼珠子上,这会儿陛下主动来体恤她,怎么可能闭门不见呢?
“阿乐姑姑。”太极殿那边的一个小太监闻讯赶来,“姑姑可回来了,陛下口谕,皇后病了,命你去徽音殿照料小皇子呢。”
“是,遵旨。”
袁皇后身着绿砂裁剪的素色宫装,双足也未曾穿鞋,披头散发的立在窗前,隐约看着外面的人影,口中一阵苦涩。
在这前朝后宫,她虽母仪天下,享尽荣华,但若说到打理这背后的事,陛下对她的信任与肯定,万万不及那乐宫令半分。
就连潘淑妃,也可因着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缘由,便宠冠后宫,百无禁忌。还要拿着三十万钱,来她这里招摇!
想着,她便来到了那五口装钱的大箱子面前,将里面的钱财全部掀翻在地,一阵巨响。
“娘娘?娘娘您有何吩咐?”
“出去!不许进来!”
……
那之后,太子和东阳公主,也一同去过皇后的显阳殿,毕竟是亲生的,皇后还真的见了他们。
也不知皇后具体说了些什么,两个已经分了府的半大孩子,愣是把鼻涕泡都哭了出来,堆坐在靖璇面前,哭的十分伤心。
哭到靖璇左胳膊全是鼻涕,右肩膀一滩眼泪,三人默默无言,在徽音殿石阶上坐了一下午。
又过了半个月,陛下百折不挠,再次去到显阳殿看望发妻,好在这次皇后是开了门了,不再将皇帝拒之门外,却也坚持用素帕遮着脸。
见皇帝欲掀起那手帕,底下的宫女忙告罪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交代,她此时病容难为一观,恐陛下看后,生了厌弃。”
刘义隆也不是聋子瞎子,近日来他着实打听到了些始末,起因是他赏了淑妃三十万钱的缘故,没想到,淑妃这钱竟是帮皇后要的。
皇后的娘家就像个无底洞,所以他才会一点一点的喂,生怕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愈发不好收拾。
早知会引发今日这样的官司,他当初还不如大方一些,给些钱财又何妨?
与此同时,太医也借机扭曲着老腰,给皇后娘娘请脉,这一摸之下顿觉不好,六脉弦迟,左寸无力……
太医对着皇帝,展示了一个特别苦大仇深的表情,而后就退出了殿外。
刘义隆心中坠坠,更想当面安抚皇后一番。“梓潼,你看看朕吧,和朕说说话。”
“梓潼,你今日这衣裳真好看,朕的皇后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美人了,后宫佳丽三千,个个望尘莫及……怎么还不理朕啊?”
“梓潼……”
皇帝废了半天劲,袁皇后也没吱一声,甚至又掀了层被子捂住了脸,还包住了耳朵,最后皇帝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殿外太医算着距离,离开显阳殿五丈远后,噗通一下膝盖就磕地上了,“陛下!”
这一声吼完,立刻就是老泪纵横,无缝衔接,让人不禁怀疑他磕的实在是太疼了。
“陛下恕罪,娘娘心中郁结难舒,已耗尽了心气,怕是应早早备棺冲喜为妙——”
这一句不仅皇帝听着心惊,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他们都是太极殿的内侍,这各中缘由,他们多少也听说过几回。
后宫中吃醋争宠的事情多了去了,吃醋吃到需要备棺材的,还是头一回听说。何况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放肆!来人,将他关起来。”
“是。”
“陛下饶命啊,陛下……”
这一段自然瞒不住众人,到了夜里,连西跨院新进宫的采女,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乐靖璇连夜带着队宫人,在皇城大院里,挨家挨户的封口、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