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对徐风说:“麻烦把你家的电风扇拿来用用!”然后客气地对画中人说:“我马上画好,要不你们进屋里坐。”
“就在这里坐会吧。”画中人说。
“哎,徐风,你说送我的书怎么不带来的?我急着看呢!”说着追着徐风去了。
我拉住徐风:“借我五块钱好不好?我去买个西瓜来给他们消消暑。”
当我把西瓜拎回家,那个从画中走下来的女孩子仿佛又回到画中,连那幅画也翩然不知去向;二哥赤膊坐在堂屋里,手上拿着芭蕉扇却不摇动,呆呆的陷入沉思。
“那么快就走了?”
“这么热的天怎么坐的住。”
“你可以带她去桃花涧玩啊,涵洞里可凉快啦!”
二哥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提出带她去玩的?你凭什么知道人家喜欢去涵洞里凉快的?”
我哑然,感到委屈,却不便反驳。
这么好脾气的二哥都发火了,可见这事对他的刺激;二哥从不吼我,这是第一次朝我发火,他心里一定郁积了太多事情。
“是不是刚才你把人家爽在院子里太久惹人生气了?”
二哥突然颓废地说:“生气就生气吧,她再也不会来了。我只是想找件像样的衣服,那件汗衫都破了好几个洞,我以为在家要过很长时间不需要出门的衣服,所以打算上学时再买的。”
“上学时买和现在买有区别吗?”
二哥站起身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不想让妈妈感觉到家里多一个人吃饭多一份负担,她在市区的代课基本停止了,谁现在还画水墨工笔?”
在走向自己屋里时,二哥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旧鞋拖。
真个是寂寞沙洲冷!
为了帮二哥增加营养,我又开始抄起老本行捞鱼摸虾,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田间地沟里没有那么多泥鳅和鱼虾了,我常常要走很远,收获也平平,我把泥鳅煲汤给二哥喝,这样就可以省下钱给他买鸡蛋吃,这样我和妈妈也可以和他一起有汤喝,免得他感到自己吃小灶难过。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把小虾走油炒的香香的给二哥吃,只用盐水煮了,二哥也就那样吃下去。
那天我正在湖边摸鱼,刘俊杰跑来喊我:“陶红,你妈妈被砖块砸伤了,快回去看看吧!”
我已经好久没看过这个人了,他已经不再拖着黄鼻涕了,但我觉得他随时会像小孩子那样用衣袖擦一下鼻子,所以他突然冒出来告诉我这个坏消息,真的不相信他。
我又埋下头注视水里的动静。刚才有条鲫鱼窜过去,我怕自己一点响动就把它惊动再也不出来。
“哎呀,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和我一起在工地运砖头,砖墙倒了砸到她了。”
什么?妈妈到工地搬砖头?一向温婉柔弱的妈妈会到那种豪放粗鲁的地方,竟然还是搬砖头?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我妈妈去搬砖头?和你一起?”
“啊,因为那边好找活做。我跟工头说了,给她一星期一结账。我知道她不是干这种活的人,可我也没好办法。她被砸的不轻,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扔了张网撒腿就跑,忘记了妈妈的顾忌,不顾形象地冲到她面前。妈妈的腿已经包扎好了,但她衣服上的污泥脸上的擦痕还是说明了一切,让我心有余悸。
看着妈妈的温婉和优雅被生活一点点打磨,看着她面对生活的无力和屈服,我不仅在心里哀叹,人穷,真是喝冷水都塞牙!
“夭夭,这书你打算怎么读下去?”
我等着妈妈跟我摊牌,我想象过她会怎么跟我提起这难以启齿的话题,我再如何的天马行空想象,也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我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