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定不是一个唱独角戏的人,没有对手我就给自己物色一个。
我的同桌陶明俊是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班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到功课上,平时显得有些呆傻,全班同学都问我索求明星画,唯独近水楼台的他无视这一现象,让我觉得伤感情,没面子;再有上次的历史战争我有些迁怒他,而且他长的有点丑,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认为,因为同学们都说我们坐在一起是一组反义词。我也懂得红花与绿叶的道理,可我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绿叶。
这天考数学,我正为一道公式抓耳挠腮,无意间抬头,看见陶明俊摊在桌上的试卷,而且正好看见那道题答案。
我的脸立即充血,涨的通红,手却冰冷的发抖,要不要把答案抄下来?我正为这个问题进行心里斗争,陶明俊发现了我的目光,“哗啦”一下抽走试卷,动静之大,引得全班同学侧目,引来监考老师的目光警告。
热血再次冲上来,我的脸好烫,手心攥出冷汗。如果不是他有意放在那里,我怎么能看见?分明是无意间看见并没有作弊的动机,却白白挨老师警告,而且是我这样的学生,大家一定以为他们看见的就是事实。
这难堪让我认定陶明俊是阴险狡诈的小人的有意为之,不然,作为同桌他怎么就不愿近水楼台的观赏我的“杰作”呢?
哼哼,来而无往非礼也,我用演草纸给他画副漫画,故意把橡皮擦碰掉地上,想好法子乘弯腰拾橡皮的当口,把漫画别在他衣服上,所以等他上去交卷时,留下身后一片哄笑声。
我正得意,陶明俊从外面返身回来,把漫画拍在我试卷上。
我就这样和陶明俊杠上了,捉弄他成了我去学校的乐趣,在三八线上埋地雷,在他起来回答问题时抽掉板凳,而且这些都是小开斯,有次在劳动课上看他帮班长陶娟娟打水,干脆排演董存瑞炸碉堡,用扫把把污水架在教室门上,等陶明俊推门进来时直接淋到头上,我还故意起哄,没想到陶明俊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哭了。
“哟,哭的好可怜啊,回去找妈妈啊,妈妈那里有奶吃。”我的话再次引来一片哄笑。
陶明俊哭的更伤心了,在教室里也呆不下去,直接去找老师。结果是我请家长,请不来家长就不用来学校。
我当然不会“请”妈妈到学校,于是继续上演逃学的游戏,最后还是传到妈妈耳中。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和老师和陶明俊道歉的,她没有和我吵,也没有要求我去给谁道歉,最后是班主任找到我家,请我去学校上课。
好容易到放寒假,二哥利用不到两个月的假期给我讲完一学期的课程。二哥说:“夭夭,做错事要有勇气承认,这才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
“是他们错在前,我不过是反击他们的错误而已。”我想了想又说,“可是有些事错了就不能再重来了!”
“夭夭,你不要偏执好不好?”
“我怎么偏执了?我怎么就偏执了?你和妈妈串通好不让我去市区读书,她的借口就是负担不起两个在市区读书住校的学生。可你们师范生读书住校根本就花不了家里什么钱!你知道你们的谎言断送了什么吗?他断送了我整个绘画前程!”
“夭夭,让我怎么跟你解释才合适呢?是,我花不了家里什么钱,但是,以目前的情形看,你所选的那所职校实在是看不到前程,为这样的学习让家里承受你去市区读书住校的费用,就像借高利贷给你去玩的性质一样!我们现在这个家就好比一个千疮百孔的船,勉强行驶在水面上,任何一点特殊情况都可能让它面临灭顶之灾。妈妈已经用她最大的能力在供我们读书,这是毋庸置疑的,请你不要再怀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学校读书就要遵守它的规章制度,老师的做法粗暴了些,但你也有错,而老师的本意没有错,更何况老师已经做出让步!”
二哥竟然向着他们说话!呵,又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只想用规矩约束我,就没想过这种规矩给我造成的憋屈和感受!
我委屈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却又被愤怒烧干:“二哥,什么时候你和他们一伙了?你不再是我原来的那个二哥了吗?妈妈只想她自己的脸面,老师只为他的升学率,什么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
“夭夭,这不是抬杠的事。我只知道,没有学问的人是画不出有思想有灵魂的作品,他们的画就像幼稚园小孩子的作品,五颜六色绚丽多彩,却没有内涵,而且很难进步。如果你还想在绘画上发展,就先把文化课学好,一个有学识有修养的画师才能是一个好画师。”
又到开学的时候,二哥不知从哪里弄来钱,为我购置了画笔和纸张,然后亲自送我去学校报道。
可我真的对学校厌倦了。虽然换了新的班主任新的老师,我还是不喜欢来这里。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不想学习,只是不想来这样的地方学习。我想去这样一个学习地方,它不是叫一班二班,应该是数学班语文班美术班音乐班等等,根据这些班的特色制定相应的课程,比如我选美术班,其他的课程都是辅助课程,大多可以浅显些,我们学起来自信快乐,也有更多精力去做美术创作,毕竟我们将来不是搞科研,毕竟美术创作用不到几角函数的N种求证方法。
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天方夜谭,我最终还是要到学校接受“正规教育”。我能来学校也是为了二哥,为了二哥才来上课,为了二哥才听讲,但家庭作业时常拖欠。我把时间都用了画画,珍惜着把二哥给我买的白纸画完。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对某些即将离去的事物才想到珍惜,就像从小一样,我并不是特别爱绘画,可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却越来越不愿放弃了,似乎抓住绘画的瞬间就抓住了爸爸的手,抓住他对我的疼爱。
没了专业老师的指导,我就像一条没有航向的小船漫无目的的航行,我的画慢慢趋于流俗,喜欢随心所欲的画些人物;因为对新衣的渴望,又正是青春年少,渴望用美丽的衣饰装点自己,在现实中得不到,便向画中寻得安慰,在绘画时把这些渴望转化到绘画的人物身上,画上自己想像的新衣,用最美丽的色彩和衣饰来装点。
我也常常把自己想像成盛装华服的样子,并把这些想像画出来,用最美丽的服饰装点画中的自己,可是脸部的线条总是处理不好,使她们看起来倔强生硬,不够甜美,即使是参照了歌星影星的模版也不尽然。
当然我也不都是画自己,我把妈妈传授给我的工笔画发挥到极致,穆桂英挂帅,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用精致的工笔画出华美的凤冠霞披;但我更偏爱那些港台明星,她们的衣着和大陆有很多不同,精致的妆容和服饰上精巧的细节都让我痴迷。
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不是新鲜词汇,对我们这个靠海的小镇,最能感受到的开发气息就是港台的歌曲和影视,每一部影视剧的主题曲就是一个流行经典,剧中的人物就是我们顶礼膜拜的对象,大家都以会模仿吟唱影视主题曲自豪。
于是,那些电视剧中的人物就成我绘画的对象,霍元甲,赵倩男,李连杰,山口百惠和山浦友和都是我喜欢绘画的人物,还把《排球女将》的小鹿纯子和她的教练画成一对恋人,同学们看了都说和他们心目中想的一样。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从这些浅显的人物画里我找到自信和快乐。
画明星我也不是照本宣科的画,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来装扮他们,给他们设计服饰,用工笔的技巧画上我喜欢的适合他们的发型和服饰,采用水墨画的技巧画她们如梦似幻的眼睛,还用水墨晕染的手法画出衣服的色彩。为了能很好地画出我心里的美好感觉,我试过很多种方法,这样画出来使他们更出众,也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这样的结果使得这些明星们在同学中更抢手,我的画供不应求,纸和笔断货,我不得不提出交换:谁想要画就提供绘画的一应用品。我以为这样能吓退一些人,可以少画几张画,腾出点时间学习,我已经欠了太多功课。
谁知求画的人有增无减,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人都托了同学来找我作画,当我自己的“超级自画像”无意中暴露后,那些爱美爱梦想的女孩子更是疯狂了,选出她们自认最好的照片,让我给画明星照。为了得到这样的画像,她们给出比我要求更多的东西,有时候直接给钱。可我不敢收,怕妈妈知道后又说我歪门邪道。
我因此变得风光无限,又把学习的事丢在脑后。
我必须为这无限风光付出代价。高一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我的名次倒数,妈妈到学校找老师,老师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