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想到昨天单先生的样子,猜想着种种可能,洗漱后再也无心化妆,信步走向天台,看见单先生正沿着路道向酒店的方向跑来,看他进了酒店大门,想都没想地从楼上冲下去,到达十层楼台阶的转弯处,已经可以看见他跑上来的身影。
眼见的他就要上九楼台阶,我就要错过“偶然”相遇他的节点,一着急,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在他踏上九楼台阶的那一刻,我还差两级台阶到他面前,一声“单先生早!”急急地脱口而出,刚刚准备好的一个微笑随即展现在脸上。
单先生听到动静恰巧地回过头,看他站住,我全然忘记脚下还有几级台阶,只想立即站在他面前,一脚跨出去,整个人失去重心空扑过去。
就在我没有形象地撞向地面然后来个嘴啃泥的时候,感觉自己失去重心的身体被一股热浪拥抱住。
我睁开劫后余生的眼睛,眼前是单先生近在咫尺的脸。坚硬中分的下巴就在眼前,他呼出的热气迎面而来,距离近的超出一个微笑能给出的快乐。
楼道里吹过夏季的清凉晨风,挟裹着他的气息迎面扑来,充满张力的臂膀牢牢地圈住我,一阵阵炙热的感觉像电流顺着他的臂膀传导过来,伴随着彼此相闻的湿热呼吸,像一台发动机鼓动我心脏的加速运动。
我紧紧依靠在他胸口,这样的姿势微妙的令人心旷神怡。我微仰着脸,带着既兴奋又惶恐的傻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优雅到令人着迷的完美弧度,伴随着近在咫尺的湿热呼吸,脑海里不断地冒出许多奇思妙想。
他的眼里是我无法看懂的风景,我看见自己站在风景里痴迷地儍笑,自己傻笑的影子越来越近,他星光般跳跃的漆黑瞳孔如黑洞般吞噬着一切,唇部优美线条慢慢贴近,让人心生妄想,忘记了呼吸,惊慌的闭上眼睛。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有那么一阵子我怀疑自己的智力,可我分明记得闭上眼睛的瞬间,他逐渐靠近的优美迷人的唇。
“夭夭——”
轻微的咕哝声从他喉咙里传出,声音有些干涩,却一如往常的平静优雅,只是,留在他脸上运动产生的红晕更红了。
他扶我站好:“不化妆的你让我想到草地上清新的空气,没征得你同意就任性地闻了闻,你不会不高兴吧?”
只是“任性地闻了闻”?怎么不是给人惊喜的“吻了吻”?不带这么捉弄人的吧?
没了依靠的理由我站直身体,还不能从刚才的状况下立即回过神。
见我没有说话,他问:“昨天怎么突然想起化妆的?”
这个问题把我从纠结的问题里拯救出来,但又陷入另一个坑里,分明是希望他知道我化妆的理由,却又担心他猜出来而脸红,嘴里嘟囔着解释:“大家都化妆的嘛。”
“有些人化妆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你不需要。”看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笑笑,“现在有时间吗?请跟我来一下。”
我跟着单先生,一路上猜测着各种可能进了919客房,他拿出几张报名表:“这里有几所培训学校,你可以挑选一下,看有合适的把表格填好送给我。”
我接过表格逃也似的离开了,想到刚才迫不及待的样子有失女孩子的矜持,是不是让人感到很滑稽?而单先生的镇定更加重了这种滑稽带给我的难堪,一路上都在为自己的浅薄冲动脸红。
我把表格填好,为是否送给他纠结。我不清楚单先生拿这些表格来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自己的身无分文。
上学总是要花钱的,我就是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对学费这个东西很敏感。如果他想像送我录音机那样资助我,我也不愿接受。清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管他对我有没有看法,我都不愿因为钱的事再被他轻看了。
单先生依然很忙,白天几乎看不见他,他也没再主动问起我表格的事。想到他大概是一时兴之所至,过后就把这事忘了,我的情绪低落下来。
我不再主动走到单先生面前,把对他的喜欢和担忧都埋进心底,如果不是当班,尽量绕开九楼,却躲在他必经的路上,只为等他出现时远远的看一眼,看他在客服部四处搜寻的眼睛,和没有结果后出现在脸上的失落暗自神伤。
单先生眼底的抑郁一天天加深,我的情绪一天天低沉,我很想走到他面前给他说个笑话,让朝阳般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驱散他眼底的抑郁,但一想到那天清晨,自己滑稽的表现和他的冷静,就泄气了。
又轮到我当值,走到919房间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门前注视着门牌号。
经过那天早晨的事,他晨练的时候不多了,猜到是他回避我的可能,情绪低落到最低点。我想转身离去,却舍不得移动脚步,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数字,门却在这时,突然开了。
单先生出现在门前,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夭夭,怎么不进来的?是填好表格送来的吧?”好像他早已知道门前站的有人,而且知道是我一样。
我脱口而出:“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这样为我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