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到了莽苍之城。

齐鲁和小公主碰巧在这里驻足，他们在一所破旧的公寓里安顿。而萨卡则在街上闲晃，街上表象安静，酒吧里的门页敞开着，里面觥筹交错。一些人类灰头土脸擦肩而过。他看见了一些沙漠精灵在附近的一口井里打了一桶水，精灵孩子坐在已残破的木梯上咬着手指发呆。

沙地里还埋着昔日的枪械剑戟。

他走到另一所公寓，一个老女人，见到金钱总像吸毒之人见到毒品露出一副颤抖的丑态。她穿着粉色的长裙坐在门口，一双好寻是非的眼睛偷瞄着每一个人。

“奥莉在哪儿？”卡萨本想问：她还活着吗？

老女人裂开一口黄牙。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上方的窗口出现。

奥莉金色长发而碧眼，脸庞如婴儿，而身材骄傲。卡萨和她没有一句叙旧的话，直径上楼了，坐在床上只有一句话：“还挺精神。”

一番风云后，卡萨果着上身点燃了一支烟。奥莉的双指夹过烟：“还是这个习惯呢。抽烟有害健康。”她夹给自己抽。卡萨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喷吐的烟雾中的脸。

奥莉说：“已经听说了，你和斯卡里奇的愿望实现了。”

卡萨回答：“搬过去吧。”

奥莉：“可你还是回来了呢，亲爱的。”

卡萨：“喂，回答我。”他总觉得有些不耐烦。

奥莉笑一声，她将烟蒂扔出了窗口：“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回来。当你走的时候斯卡里奇也这么问了吧。你是个矛盾的人。”

奥莉是个罕见的聪明的女人，她不沾文本，却擅长观察人类。

奥莉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她是个妓女，对卡萨一面排斥一面接受，排斥出于真心，接受出于真心。奥莉说：因为人是矛盾的。

卡萨想：因为人是矛盾的。

卡萨说：“我要在你这里逗留几日。”

奥莉躺了下去：“我的房子和我的身体都可以给你逗留。”奥莉转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卡萨。

卡萨自顾自地说道：“沿途的居民更随着斯卡里奇去了圣城，这里更荒凉了……谁来养活你？”

奥莉想，他的同情心让他留在这里。

奥莉想，但卡萨再也不会说：我来养活你。

奥莉是个聪明的女人。

奥莉是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奥莉是个渴望死亡的女人。

卡萨看着窗外，外面的天空又高又寂寥。

卡萨在这里逗留了十日。一场强盗光临城市时，奥莉死了。卡萨听闻消息只是默默地点了一根烟，恍惚听见奥莉的声音：还是这个习惯呢。卡萨看着大漠无边，无边的大漠不曾给他安慰。

卡萨站在窗下，窗内空空如也。楼底的老女人收拾好了一切：奥莉的耳环，奥莉的首饰，奥莉的衣物——没有属于奥莉的。卡萨返回公寓。街道上沙尘飞扬。

他抽烟抽了很久，想象白烟夺走他的呼吸。燕儿的咳嗽声让他掐灭了烟头，燕儿一句话不说冲出了门。燕儿的举动让卡萨怀了一点歉意，他出门寻找燕儿，燕儿就站在门口。她已经摘下了面罩，她是一只狼，长着尖尖的耳朵。

卡萨问她：“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燕儿的鼻子动了动：“你身上有烟……”

卡萨只是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你在的话我不会吸烟。”

燕儿：“哈哈，卡萨是个烟鬼。齐鲁笨蛋也是。”

卡萨：“所以你来这里，究竟是……”

燕儿：“大家都在谈论着圣城！卡萨再讲讲圣城！再讲讲！斯卡里奇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第二天，老女人裹着不属于奥莉的一切，驾车开往了圣城。巨蜥的背上也载满了人。

奥莉有一天，对卡萨说道。她侧身躺在床上，手臂支撑着脑袋，美丽的眼睛柔情地看着卡萨：“你告诉我……什么是和平……”

卡萨说：“没有战争。”

奥莉：“什么是战争？”

卡萨：“没有和平。”

奥莉抽噎般笑道：“你这人……从来不正经！斯卡里奇还在楼下等你去开创和平呢。”

卡萨：“哦——（尾音上扬）楼上还有一个人等我开战呢。”他的一只手神往了对方的衣服内。

奥莉推了他一下：“等等。”

她喘了一口气，才郑重地说：“亲爱的，其实你一直没有想过和平。你只是想看看斯卡里奇会做出什么而已……”

卡萨反问道：“你呢？”

奥莉：“我会在和平里做些什么呢……至少战争让我忙于生存……和平呢……我要和平做什么呢……还是忙于生存……”

卡萨离开这座小城时想：奥莉是个太聪明的女人。卡萨感到自己已经被蛀空，他以内疚之感填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