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徵!燮徵呢?”
这时清涵才发觉,那个本该在熟睡中的女孩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马车外。疾风吹起了她的裙裾,她的发髻散了,乌黑的发张扬的飞舞。她回过头来,眼中映着熊熊的烈火,像是无喜无悲的神明,又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清涵惊得一阵心悸。
“燮徵?”顼羽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突然,燮徵的身子颤了颤,沾着血的箭尖从她的后心刺出。巨大的惯性使她扑倒在车中。她轻轻的咳嗽,嘴中却冒出血泡。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胸口闷得难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咕咕”的声音。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看着顼羽,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顼羽急忙抓住她的手,侧耳倾听。
“哥哥,疼。”
“不要……不要……燮徵,燮徵你醒醒啊……燮徵!”
清涵不忍再看下去,可当她转过头来的一瞬间,她呆住了。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只见夫人后背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濡湿。她背后插着一支箭,早已断绝气息。
顼羽抱着妹妹,拉着夫人的手。他什么也办不到,只有不停的摇头。哭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路边的一栋房屋烧塌了,马匹受了惊,四处逃窜,竟将马车拉扯的侧翻在地上。
顼羽终于发出了似野兽般的哀嚎,一声又一声,眼泪无助的打在妹妹苍白的脸上。
火势蔓延,悄无声息的卷上了燮徵的发梢和衣角。等到顼羽发现时已经迟了。顼羽哭喊着,却怎么也扑不灭妹妹身上的火。
清涵想把顼羽推出马车,可顼羽却挣扎着,嘶吼着妹妹的名字。可最终,他还是被推出来了,几支黑箭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清涵呆呆的望着那只将顼羽推出车外的孩子的手,浑身僵硬。再看那手腕上方的衣袖,竟是由火焰组成。红黄蓝三色交织变幻着,构成了世上最美的衣裳。可清涵却无暇顾及它的绚丽,她机械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魔鬼的眼睛。
远方的酒馆里,一些原本嬉笑着的客人们突然安静了,他们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的看望都城的方向;森林里,各种动物都开始惊叫;海面上,鲛人们安静地看着远方依稀的火光;山上的神惊醒了,他们感受着这惊人的力量,眉头微微蹙起。
某处不知名的湖底,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声呢喃:“这是哥哥呢,还是妹妹?”他大笑着,冲出了湖面,去往都城的方向。不光是他,各地的妖都纷纷出动。天空中、水中、地上、地下……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顼羽在箭雨中慌乱的四处逃窜。突然,他感到肩胛处一阵剧痛。他低头,却是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肩膀。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那柄长剑又突然收了回去,他疼得软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黑衣人用舌尖,将剑身上缓缓滑落的血液舔干净,满足的笑起来,声音粗哑难听。其他几只隐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也走了出来,他们把顼羽层层围住,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意。突然,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强迫着他们跪在地上。
马车中火光大盛。不仅仅是马车,周遭十方圆内的火势突然大增。火舌跳着舞,瑰丽的颜色染红了都城的半边天。
马车在火焰中化为了一堆尘埃。燮徵从火焰中缓缓走来,稚嫩的脸庞,散发着神祗般的庄严与威压。她身着由火焰组成的衣裳,款款而行。那跳跃的火焰,用燃烧的世界,迎接这火舞的王。
当王归来的时候,世界将为他下跪。
四只乌鸦匍匐在她的脚边,瑟瑟发抖。求饶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便被熊熊的火焰吞噬。燮徵伸出手去,一道火焰喷在她的手心。火焰散去,她手中多了四颗灰色的内丹。
她蹲下身来,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柔和,她将那四颗内丹捏碎,送到顼羽嘴边。顼羽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着。燮徵轻轻擦去哥哥面颊的泪痕,泪无声的流下。
“燮徵……我这是,怎么了……”
顼羽觉得,自己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慢,一次比一次有力,后来的每一次心跳竟会使她疼得呼吸一窒。他说着,便失去了意识。
“哥哥?哥哥!”燮徵见怎么都无法叫醒哥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她看到顼羽身边有一个高大的影子随着火光摇曳。她想也没想,将周围的火焰全部集中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却并不躲避,只随手一挥,火势便减弱了大半。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簇火苗落在了他肩膀上。他狼狈的将火拍灭,猝不及防火势又突然增大,将他层层包裹。
燮徵不再看他,却听闻火中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很厉害,是我轻敌了!”燮徵大惊——她竟然在这个人身上感到了威压!
在他的笑声中,火势竟慢慢减小,最终熄灭了。
燮徵取过身旁的剑,向他刺去。他一把打掉了剑,把燮徵抱在怀中道:“别怕,别怕。我是你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