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著身边这个笑得像只偷到了全世界小鱼乾的猫一样的女人,眼底情绪复杂万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难以言喻的柔软。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確实————出乎意料。”
他顿了顿,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茜茜。”
这句认真的道谢反而让刘艺菲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摆摆手,努力想压下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哎呀,小意思小意思~主要是模特和景色好,嗯,当然摄影师的技术也是有一点点功劳的啦!”
她看著相机屏幕,越看越喜欢:“这张真好,感觉————感觉把你拍得特別————嗯,生动!像真的你。”
她找不到更准確的词,但觉得“生动”这个词很贴切。
顾临川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张照片,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舅舅说的“忘我”,並非完全放空,而是在投入生活、投入情感的某个瞬间,自然而然地放下了对技术的执念,让真实的情感透过镜头流淌出来。
“看来,”他低声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最后一张照片,是靠作弊”完成的。”
“这怎么能叫作弊?”刘艺菲立刻反驳,理直气壮地挽住他的胳膊,“这叫灵感来源於生活!来源於你美丽与智慧並存的女朋友!懂不懂?”
顾临川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懂。”
又对著照片欣赏回味了好一会儿,將这份意外获得的惊喜小心翼翼地在心中珍藏,顾临川才將相机仔细收好。
时间已然不早,明天还有的是时间整理和提交参赛作品。
他將相机背带掛在肩上,看向刘艺菲:“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刘艺菲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倦意,但还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晚安仪式呢?”
顾临川从善如流地俯身过去。
刘艺菲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发出轻轻的“mua”声,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鬆开:“好啦!奖励你的!今晚表现不错,虽然最后是靠本姑娘力挽狂澜!晚安,我的大摄影师!”
“晚安,我的————天才临时摄影师。”顾临川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细心地为她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房门轻合的回声。
顾临川站在自己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指尖仿佛还残留著她唇瓣的柔软触感和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被那张意外获得的照片和她的笑声填得满满的,沉甸甸的,却是一种无比踏实的幸福感。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阳光透过求是村舅舅家客厅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还残留著早餐豆浆油条的香气,混合著茶几上那杯龙井茶淡淡的清香。
刘艺菲和顾临川並排窝在米白色的布艺沙发里,像两只吃饱喝足后慵懒的猫o
而头號电灯泡小橙子嘛,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回到杭城,就被陈思思拉著閒逛去了,此时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里央视新闻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播报新闻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小胖则一如既往地履行著它“家宅守护神”的职责—一在落地窗前阳光最好的地方摊成一张巨大的猫饼,毛茸茸的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睡得四仰八叉的。
刘艺菲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脚尖轻轻碰了碰身边似乎又在神游天外的顾临川:“喂,大冰块。”
顾临川像是被从某个遥远的世界拽了回来,睫毛颤了颤,略显茫然地转过头:“嗯?”
“昨晚那张照片,”刘艺菲指了指被他小心放在茶几上的哈苏相机,“你想好叫什么名字没?”
顾临川闻言,认真地思考起来。
几秒钟后,他才不太確定地开口:“还没————要不,就叫《忘我》?”
刘艺菲听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无奈地伸出手,揉了揉他头顶有些蓬鬆的黑髮,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顾老师,顾大摄影师!您这取名费是不是都省下来买镜头了?忘我”?这也太直白了吧!跟照片编號似的!”
顾临川被她揉得脑袋晃了晃,耳根微热,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確实词穷了。
如果照片里的主角是她,他或许能灵感进发,想出无数个或诗意或深情的名字。
可当镜头对准自己,尤其是那样一个意外的、剥除所有技巧和偽装的瞬间,他反而觉得任何命名都显得刻意和苍白。
“唉,算了算了,指望你是没戏了,还得本姑娘出马。”
刘艺菲收回手,抱臂靠在沙发背上,扬起下巴,开始煞有介事地构思,“嗯————让我想想啊————《夜阑与冰》?不行不行,太文艺了,不符合你气质————”
她歪著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杭城共此时》?好像又有点太普通了————
《揽夜风》?哎哟,好像有点武侠味儿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时而自我肯定,时而又迅速推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
顾临川在一旁安静地听著,偶尔在她询问意见时,老老实实地点头或摇头,发表一两句乾巴巴的点评:“有点抽象”、“好像不太贴切”、“这个————还行?”
整个过程,基本就是刘艺菲单方面的思维风暴和灵光闪现,顾临川则完全处於被碾压的状態,只有乖乖听著的份。
两人有趣的斗嘴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否定了n个方案后,刘艺菲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有了!”
“《尘光入怀》!”她语气兴奋,带著几分得意看向顾临川,“怎么样?城市的尘世灯火,和你这块冰总算开窍了点、装了点什么的心怀,都在里面了!又有点意境,又不那么玄乎!”
顾临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咀嚼著其中的意味。
城市的灯火是“尘光”,而他那向来被认为封闭的內心,似乎真的因为她的闯入,而开始容纳这些温暖和喧器。
他点了点头,目光里带著一丝讚赏:“这个好。就叫这个吧。”